曾国藩故居湘乡荷叶镇富厚堂旁边思云馆大门两边有一副对联,这副对联被人们称为“中年危机指南联”,这副对联究竟写了什么呢?

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个一壁静;

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

要想读懂这副对联,第一需要知道是谁写的,第二需要知道写作背景。对联挂在“思云馆”,“思云馆”取义“望云思亲”,意在怀念父母,是曾国藩为怀念父母修建的一个建筑。

咸丰五年,丁父忧在家,身在荷叶塘的曾国藩此时自信满满,觉得整个大清朝只有自己清楚江西大局,也只有自己才是江西大局的控制者,不是自己需要江西,而是江西离不开自己。在曾国藩的思维里,朝廷大局重在东南,东南大局重在江西,江西系于自己一身。眼瞧着江西局势危急,曾国藩想来个以退为进,跟皇帝摊牌:臣在京工作十四年,在军营五年,期间,祖父母、父母先后去世。他们生前,我未伸一日之养,没后又不能克守三年之制,因而恳请,在籍终制。

读罢曾国藩奏疏,奕詝非常生气,这不是要求尽孝守制,而是趁机要挟朕,是争权夺利。没有你“曾屠户”,朕还能吃带毛的猪吗?奕詝就批准了曾国藩在籍守制:“着照所请,准其先开兵部侍郎之缺,暂行在籍守制。”

接到谕旨后,曾国藩才明白,自己是木偶,皇帝才是提线人。本是借守制要挟皇帝获得更大权力,结果被皇帝解除了兵权,弄巧成拙,曾国藩沦为了官场的笑柄。战场上没有曾国藩,因为太平军陈玉成的崛起,湘军开始接连吃了几次败仗,朝廷也准备再次起用曾国藩,结果因年轻将领李续宜迅速成长起来,抵挡住了陈玉成。形势一片大好,暂时不需要曾国藩出山,奕詝略带敲打之意说:“江西军务渐有起色,即楚南亦就肃清,汝可暂守礼庐,仍应候旨。”

紧接着,湘军又接连取得辉煌的成绩,胡林翼认为,应该让曾国藩出山。皇帝则认为,既然杨载福和彭玉麟能攻城略地,何必让曾国藩出山呢?于是下谕旨:“朕因曾国藩恳请终制,情词恳切,且江西军务渐有起色,是以令其暂守礼庐”等因。

作为湘军的创建者,湘军胜利的好消息却成了曾国藩的坏消息,确实够吊诡的。曾国藩内心惴惴不安,皇帝命令“暂守礼庐”,从字面意思和语法逻辑来理解,后面仍然不免会再次任命。在此微妙关头,进退之际,曾国藩茫然无措,看不清自己的命运。

欧阳兆熊评价曾国藩“一生三变”:  

“做京官时以程朱为依归,办理军务一变而为申韩,咸丰八年再出而以黄老处世。”

这个评价倒是很贴切,在做京官时,曾国藩立下做圣贤的志向,事事按照程朱理学标准来要求自己。曾国藩在用程朱理学用来修身的时候,也用这个标准来要求京城官员和皇帝,因而就得罪了皇帝和同僚,结果遭到了“京师权贵嘲笑和辱骂”,而皇帝也差一点要对曾国藩治罪。在办理军务时,曾国藩用申韩之法。因为不讲人情,在长沙差一点被兵痞杀死,遭到“通省权贵鄙夷”;而在江西时,因为得罪了江西官场,江西“官绅人人目笑存之”。咸丰五年,曾国藩在家丁忧,发现自己如果还是先前的那个样子,不仅北京、湖南和江西容不下自己,甚至是“通国不能相容”。

绝望之际,有高人跟曾国藩说:“岐黄可医身病,黄老可医心病。” 听完这句话,曾国藩豁然开朗,就写下了这副对联,上联中,“不怨不尤”,取自《论语·宪问》中:“不怨天,不尤人。”荀子说,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即是告诫自己,不抱怨天,不埋怨人,不仅如此,曾国藩还要求自己,“反身争个一壁静”。下联中,“勿忘勿助”,取自《孟子·公孙丑》。孟子在讲养浩然之气方法时,说“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曾国藩用“勿忘勿助”来提醒自己的“澄清天下”之志,既不要遗忘、也不要盲目助长,自有“平地长得万丈高”。

这副对联正是曾国藩第三次转变期后作品,知道自己的处境明白的自己志向,开始静静善养自己胸中的浩然之气,曾国藩最终找到了破解困局的方法。曾国藩开始改变认知,承认自己的不足,向别人学习;改变沟通方式,用请教的口吻与别人交流;改变做事方式,处处圆融成熟。咸丰八年,曾国藩出山后,为人低调谦卑,行事圆融成熟,自己也感觉十分舒畅,在家书中说:“吾往年在外,与官场中落落不合,几至到处荆榛。此次改弦易辙,稍觉相安。”

来源:文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