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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清军收复新疆后,白彦虎、艾克木汗等残部仍盘踞边境,屡犯疆土。金顺、刘锦棠率部剿匪,清军将士枕戈待旦,匪患迅速肃清。与此同时,伊犁交涉骤起,崇厚使俄,签订丧权辱国的《里瓦几亚条约》,朝野哗然,斥责崇厚“一误再误,不可收拾”。围绕着伊犁问题展开的全国大讨论,将在中国外交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壮烈一幕!

32、承化寺事件

1878年4月,沙俄外交部就白彦虎引渡问题给出回复,“白彦虎案,即咨报本国,请由左宗棠照会图耳其斯坦总督”。沙俄把外交谈判权下放给土耳其斯坦总督考夫曼,清政府本着对等原则,授权陕甘总督左宗棠,就白彦虎引渡和伊犁交还问题,开始与沙俄交涉。

沙俄中亚地区谈判代表,是斜米列契省总督郭尔帕科夫斯基;清朝陕甘总督委托代表,是伊犁将军金顺。斜米列契省统称“七河地区”,在今天吉尔吉斯北部和哈萨克斯坦东南部,郭尔帕科夫斯基的实际职务并非总督,军政一把手,但没有能说明白的官称,一般记录为七河总督,清朝文史称之为“七河巡抚”。

金顺派殷华廷、李滋森到阿拉木图要地要人的时候,阿勒泰冒出来个“承化寺”事件。

《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签订前夕,沙俄首席代表巴布科夫、俄国皇家地理学会会员波塔宁、马图索夫斯基等人,侵入额尔齐斯河中上游进行探查和测量。1871年,沙俄侵占伊犁,俄国军官索思诺夫斯基带领200多俄军,从斋桑地区(哈萨克斯坦东哈州斋桑市)侵入我国,在布伦托海(福海)等地结营驻扎,“绘画地图,钉立标杆”,为军事侵略做准备。

1876年8月初,俄国皇家地理学会会员波塔宁在5名武装分子保护下,再次潜入额尔齐斯河流域测绘。8月30日,他们发现承化寺附近有新建设的居民点,进入寺庙打听情况,被喇嘛挡在门外。第二天中午,波塔宁带人再次来到寺庙,不顾喇嘛劝阻,悍然骑马闯入寺院,冲进大殿。

承化寺当时的寺主,是大名鼎鼎的一代武僧棍噶扎拉参,勃然大怒,命令喇嘛们把带头闹事的俄国武装分子波兹德涅耶夫拉下马来,收缴武器。波塔宁掉头逃窜,被喇嘛们追上去,俄国人全部被解除武装。清朝签发给他们的护照上明确写着,“准予到乌里雅苏台(扎布哈朗特)、科布多(吉尔格朗图)、库伦(乌兰巴托)、布伦托海(福海)、古城子(奇台)五处游历”,不包括承化寺。

俄国人被关押在承化寺,棍噶扎拉参将此事上报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锡纶,锡纶指示,收缴枪械和马匹,将他们逐离出境。

波塔宁返回俄国境内,向“七河巡抚”郭尔帕科夫斯基告状,沙俄方面派特使乌拉索夫,带领一百名哈萨克骑兵,到阿勒泰讨要说法。哈尔巴哈台派蒙古大喇嘛尼尔巴拉、绿营守备朱澍,到承化寺与俄国人斡旋、调解。

乌拉索夫态度极其蛮横,要求中国方面公开承认波塔宁一行在承化寺受到了欺辱,要求地方政府书面道歉。朱澍反驳,波塔宁等人在察罕鄂博(外蒙古科布多境内)喇嘛庙盗走一尊铜佛,殴打了一位追讨铜佛的小喇嘛彭楚克,中方多次交涉,俄方至今没有给出说法。波塔宁等人没有被获准进入阿勒泰,他们却敢闯进承化寺,有罪在先。

乌拉索夫没讨到便宜,直接赖在承化寺不走了,派人回去向郭尔帕科夫斯基报告,说自己在被扣留在承化寺。

一件小事被俄国人越搅越大,酿成外交事件,俄国人以“中俄交涉各案尚未办结”为由,拒绝交还伊犁。左宗棠不希望影响伊犁回归大局,指示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锡纶,“从速办结,避免纠缠”。

棍噶扎拉参意识到,自己继续留在阿勒泰,免不了要遭受侮辱,给锡纶写了一封长信,大意是说,“父母已相继辞世,本师亦年齿衰老,每一念之,悲感无地”。“以救护善良之故,不得已破戒,杀伤性命甚多,有悖佛法慈悲之旨,亦意忏悔超度,以消恶孽”。棍噶扎拉参请求,“先回原籍谒见本师,并与亡故父母唪经超度,然后赴藏叩谒达赉、班禅喇嘛,重受戒忏,并以超度在劫杀伤性命”。

1879年7月30日,锡纶将棍噶扎拉参的信函以密折方式送往京城,附上自己的意见,详细汇报棍噶扎拉参在北疆抗战发挥的作用,请求朝廷从宽处理,并特别说明“内有密陈要件,恐致迟延舛错,故限行六百里,特派五品王遵路等二名专递,至科布多咨明科布多大臣等转饬军台妥速接送”。

这件事很诡异,六百里加急投送的机密奏折,两宫皇太后和军机处居然都没有收到。锡纶没有等到军机处回复,发函查询,于11月11日在乌苏行军大营收到回函,“得阅委员刘宽所代拆行文件,有准兵部咨”。当天的拆件人叫刘宽,送给兵部的军报收到了,“内开有六百里奏折夹板一副,捷报处并未接到此件夹板”。确实有包装六百里密件的一副夹板,但里面没有密件。也就是说,两宫皇太后和军机处都没有收到锡纶密折。

偏偏这个时候,科布多参赞大臣清安、帮办大臣额尔庆额状告棍噶扎拉参,“带兵在科属乌梁海一带收抚哈夷,藉端勒要牲畜,擅杀哈夷头目之子”。他们说,棍噶扎拉参不但向哈萨克人勒索牲畜,还杀了哈萨克头目的一个儿子。“棍噶札拉参呼图克图系奉旨给假回乡之人,迟延将近二年,并未启程”。朝廷已经准了他两年的假期,他至今赖在阿勒泰没有回去。

军机上下旨问责,“该呼图克图身受国恩,不思图报,似此任性妄为,若不查明惩办,实与地方有碍”,“前经赏假回籍,何以日久尚未起程”?锡纶再也不敢包庇,打发棍噶扎拉参返回甘肃老家。

承化寺事件最终处理结果,棍噶扎拉参被罚俸一年,遣返回甘肃赏假两年。塔尔巴哈台帮办大臣英廉未能及时处理纠纷,“交部查议”。绿营守备朱澍处置不当,被“褫职”处理。

棍噶扎拉参在新疆同治暴乱时期的名声太大,在蒙古人心目中的威望太高,沙俄觊觎伊犁,不断制造借口,把棍噶扎拉参搬走。

1892年,土尔扈特蒙古在乌苏巴音沟修建新寺,准备迎接棍噶扎拉参回归。1896年,棍噶扎拉参在老家甘肃临洮圆寂,再也没有返回新疆。蒙古人把这座新建成的寺庙,命名承化寺,表达对棍噶扎拉参的纪念。但是,承化寺这个名字已经留在阿勒泰,再也搬不走了,就像俄国人搬走了棍噶扎拉参,却搬不走这里的蒙古人一样。承化寺是设立专区以前阿勒泰的行政地名,“先有承化寺,后有阿勒泰”。

33、南疆剿匪

刘锦棠挥军南下的时候,沙俄发动第十次土耳其战争。刘锦棠收复喀什的时候,土耳其被迫签了丧权辱国的《圣斯特凡诺条约》。沙俄到手的桃子被英国和奥匈帝国抢走了,欧洲各国强势干预,沙俄控制黑海出海口的计划最终没有实现。

在西面没有捞到好处,沙俄把目光转向东方,重新盯上到手的伊犁。外交大臣戈尔恰科夫和财政大臣萨穆埃尔格赖克主张交还伊犁,换取商业利益,弥补西线战场上的军费亏损。陆军大臣米柳京和土耳其斯坦总督考夫曼坚决不同意归还,他们强调伊犁河水源地决不能丢掉,占领伊犁,更符合俄国的长远利益。说来说去,都是风险与利益的平衡,俄国想赶上工业化时代的末班车,他们口袋里没有多余的本钱,除了抢劫。

库罗帕特金,俄国陆军大臣,日俄战争任俄国远东陆军总司令,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任俄国北方面军司令。1974年,库罗帕特金以少校军官身份,到阿古柏统治下的喀什工作,1875年回国,被分配到土耳其斯坦军区,参加了沙俄吞并浩罕国的战争。库罗帕特金离开喀什后,写了一本叫《喀什噶尔》的书,被俄国人作为新疆政策的决策依据。阿古柏伪政权崩溃以前,俄国陆军部征求库罗帕特金对南疆局势的看法,他给出了阿古柏暴匪从武器装备到单兵素质的详细资料,认为,如果俄国从阿古柏手里抢占南疆,只需要一支三万人的军队。

索斯诺夫到过兰州,是左宗棠的国际友人。他在兰州参观过机器局,观摩了清军的武器操练,他被清军的武器装备震惊得目瞪口呆。清军配备的连发枪和后膛炮,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俄国陆军都没有大规模装备。左宗棠询问他,“设中俄两国开战者,子将以为孰胜”?索斯诺夫回答,“俄将获胜”。而俄国陆军部咨询他同样问题的时候,索斯诺夫回答,俄国没有必胜把握。

俄国人在伊犁问题上举棋不定,交还不甘心,打仗又没把握,于是开始在南疆捣乱,企图火中取栗。白彦虎等人出逃后,俄国人手上可打的牌越来越多。

1878年7月,躲在沙俄境内的陕西回匪两百多人从伊犁入境,窜入北疆。白彦虎没有回来,他不敢,而且患有严重疾病,陕西回匪由常石清、丁哈春、孙义合、金山带队,一直流窜到塔城、精河等地区,被北疆西线的金顺部队全歼。经过这次闹腾,逃跑出去的陕西回匪头目几乎团灭,清朝通缉令上的头号悍匪白彦虎彻底废柴,沙俄再不安排他们出场献丑。

1878年11月9日,曾经负责喀什回城防卫的浩罕国埃米尔阿里达什,勾结布鲁特头目阿布都勒哈玛父子,悄悄进卡潜入到玉都巴什(疏附县站敏乡)。他们向张格尔学习,派人潜入塔什米里克(疏附县塔什米里克乡)和乌帕尔(疏附县乌帕尔镇)的两处麻扎,企图在信徒们出来祷告的时候煽动叛乱。

维吾尔线人把情报传递给清军,刘锦棠命令,张俊带队到塔什米里克布网,刘锦棠亲率老湘营马队到乌帕尔坐镇。

11月12日,刘锦棠清剿玉都巴什,夏辛酉再显神威,“怒马陷阵,斩执旗贼目一人,夺旗而舞”。流窜入境的暴匪共三百多人,被全部歼灭。阿里达什是十个月前拒绝白彦虎进入喀什回城的浩罕指挥官,最终没有逃脱清算,在玉都巴什被清军击毙。阿布都勒哈玛父子率领的布鲁特暴匪殊途同归,在塔什米里克被张俊消灭。阿布都勒哈玛父子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在柯尔克孜人的掩护下逃脱出境。

刘锦棠派人到阿拉木图,把暴匪身上搜出来的出境通行证和俄国钱币送给郭尔帕科夫斯基,没留下什么话,但杀人诛心的意思很明显,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是友好邻邦吗?

俄国人仍然不死心,又把和卓后裔艾克木汗打发过来。艾克木汗跟随阿古柏攻打过吐鲁番,跟随伯克胡里攻打过乌鲁木齐,是阿古柏阵营里为数不多流过血的悍匪。因为仗打得多,他的头脑相对冷静,阿古柏实力最强的时候都被清军打得找不着北,剩下这点残渣回去,填坑都不够。阿布都勒哈玛鼓动说,他已经联系好了色勒库尔回庄(塔什库尔干)的三四万布鲁特人,那里山高路远,与其在俄国流浪,不如有一个自己的根据地。

艾克木汗相信了阿布都勒哈玛有三四万人,带领残部从乌鲁克恰提(乌恰县乌鲁克恰提乡)潜入边卡,他把据点设在博斯塘特勒克(乌恰县波斯坦铁列克乡),这里是一处高山峡谷,今天是一个旅游景区,名字很奇怪,叫肖上海。从这里往东南方向跑,是塔什米里克、塔什库尔干;往东面方向走,是玉都巴什;往西北是阿依阿提(疏附县阿拉甫乡);往西三百里,是中俄交界的黑孜里拉提达坂。

艾克木汗刚到博斯塘特勒克,就被当地的维吾尔群众举报了。刘锦棠动员维吾尔线人,组织民众向艾克木汗投降,诱敌深入,关门打狗。

1879年1月30日,艾拉木汗暴匪进入乌帕尔。刘锦棠命令张俊、胡登花率军,从图木舒克绕行到塔什米里克,堵截暴匪往塔什库尔干逃窜。命令董福祥,从喀浪圭卡伦绕行到毕勒套格依(喀什西北方向),堵住暴匪往沙俄的撤退道路。命令方友升、刘必胜、何俊各领一营官兵,悄悄进驻乌帕尔卡伦,做好正面迎敌准备。刘锦棠要求,三支部队必须在2月2日到达指定位置。

刘锦棠亲率主力从喀什出发,向乌帕尔方向挺进。路上得到消息,暴匪主力已经到达乌帕尔。刘锦棠再派罗长祜、谭慎典领军,包抄博斯塘特勒克,堵住艾克木汗退路。天罗地网,在各个方向布置到位。

1880年2月1日,艾克木汗派一百多暴匪攻击乌帕尔卡伦,企图把卡伦守兵引出来打伏击,没想到冲出来的是清军马队,追着暴匪往山谷方向冲杀。冲在最前面的清军副将何俊中弹落马,艾克木汗以为清军只有眼前这三四百人,挥动旗帜,埋伏在两面山头上的暴匪倾巢而出,和清军绞杀到一起。这时候,刘锦棠率领主力赶到战场,艾克木汗这才知道被清军套路了,带领暴匪往博斯塘特勒克方向逃跑。

罗长祜和谭慎典已经在博斯塘特勒克山口做好迎战准备。这里是通往塔什库尔干的最近通道,艾可木汗命令暴匪分成四十个小组,一波接着一波轮番强攻。冲进山谷里的暴匪又进入汤仁和、杨金龙设好的伏击圈,往东南方向已经没有出路。

艾克木汗这才知道清军布下天罗地网,往前走死路一条。艾克木汗放弃进攻,带领残匪往西窜逃,谭慎典带领湘军马队奋力追杀。

2月4日,艾克木汗和阿布都勒哈玛带领最后的一百多残匪,翻过黑孜里拉提达坂,逃入俄境。艾克木汗的弟弟阿希木汗,阿布都勒哈玛的儿子买买提斯拉木,被清军砍杀。窜入南疆的暴匪共三千多人,全盘覆灭。

眼看南疆流匪再也没有给大清国搅局的能力,沙俄担心被清政府抓住把柄,在伊犁问题上被动,过河拆桥,宣布艾克木汗非法越境,是中俄两国关系的麻烦制造者,将艾克木汗驱逐出境。

走投无路的艾克木汗,把自己混成了一条流浪狗,和阿布都勒哈玛相依为命,在布鲁特地区漂泊,无人收留。

1879年8月10日,刘锦棠接到消息,艾克木汗又潜回到乌鲁克恰提(乌恰县乌鲁克恰提乡),这个地方距离喀什三百五十公里,南北两面都是戈壁无人区,艾克木汗带着三千暴匪回来,吃饭是大问题,如果出来抢粮,只能到南面的乌帕尔,再或者往帕米尔高原逃窜。

乌鲁克恰提距离中俄边境太近,刘锦棠决定放进来再打。刘锦棠命令罗长祜带领湘军二营去乌帕尔布防,自己在喀什坐镇,派维吾尔线人出去,紧盯住艾克木汗的一举一动。刘锦棠要求各部,宁可让艾可汗木先咬上一口,也不能再放他们逃出边境。

艾克木汗为什么总能纠集到一大帮人?一方面,他是和卓后代,在维吾尔人中有号召力。另一方面,跟这个民族的习性有关,无脑,懒散,喜欢跟风,总希望自己不劳而获,只要别人给一口饭吃,他们就跟着起哄。一群人暴虐一个人的时候,他们表现得狂热、嗜血。如果有几个人站出来对抗这一群人,他们顷刻间就会一哄而散,各自奔命。

这一回,艾克木汗不敢在喀什周边闹腾了,拉着暴匪上了帕米尔高原。色勒库尔回庄(塔什库尔干)的阿奇木伯克阿不都拉哈桑警惕性很高,得到艾克木汗回来的消息,他把家事委托给管家伯克夏素唐,带领手下的布鲁特人到苏巴什设防。苏巴什在奥依塔克山口,是通往塔什库尔干的门户,阿不都拉哈桑的行动,打乱了刘锦棠的计划,艾可木汗被挡在外面,关门打狗的设想没有实现。

艾克木汗绕过清军把守的乌帕尔,也没有碰阿不都拉哈桑布防的苏巴什,沿着西边崎岖的山路,在几百里无人区行走,直接到达帕米尔高原腹地。

1879年8月14日,艾克木汗绕到色勒库尔回庄。这里的居民全部退踞在石头城里,城堡坚固,更有几十米河床坡地围护,艾克木汗和暴匪们好几天没有吃饭,饿得头昏眼花,根本组织不起来一场有效进攻。

阿布都勒哈玛派人到城下喊话,我们都是布鲁特人,请不要自相残杀,给一条活路吧。负责守城的夏素唐看着眼前这帮叫花子队伍,在城头上喊话,你们从哪里来?你们到哪里去?双方你喊我叫的对过话以后,夏素唐答应,只向同族的阿布都勒哈玛投降。

1879年8月20日,夏素唐派玉孜巴什素乃满带二十人出城,迎接阿布都勒哈玛。素乃满笑着向阿布都勒哈玛行礼问候,然后像仆人一样,挽住他的马缰绳,请阿布都勒哈玛进城。快到城门的时候,阿布都勒哈玛发现有些不对,后面的队伍还没跟上来,他本能地勒了一下马缰绳。素乃满开始慌张,扯住马缰绳往城里面拽。

阿布都勒哈玛反应很快,抽出腰刀,向素乃满砍去。素乃满身体躲闪,扯缰绳的手还没有松开,被砍断了四根手指头。

阿布都勒哈玛策马掉头往回跑,素乃满忍着剧痛命令随从开枪,阿布都勒哈玛被击中后背,翻身落马。布鲁特士兵冲上去,砍下他的脑袋,返回城里。夏素唐本来计划把阿布都勒哈玛骗到城里抓活口,逼暴匪撤军,没想到出现变故,带回来一颗人头。艾克木汗带领暴匪疯狂攻城,要为阿布都勒哈玛报仇。

刘锦棠得到消息的时候,在英吉沙尔。他命令当地的布鲁特人带路,从山路快速穿插。8月26日,清军在半路上接到夏素唐送来的消息,说叛军听到清军南下的消息,已经于8月22日晚上放弃攻城,连夜逃窜。

刘锦棠马上改道往北,翻过卡拉达什达坂(叶城与塔县交界处的阿格拉达坂),前方探报,暴匪已经逃到布伦可(布伦口)。清军主力部队由马队、步队、炮队组成,速度太慢,正常行军需要两天时间,艾克木汗很可能再次逃脱。

刘锦棠改变计划,命令董福祥率领董字营、定武营和征西军马队,于8月27日四更出发,昼夜不停地往布伦口方向疾进。

董福祥率领部队日夜狂奔,于28日中午赶到察哈尔艮(布伦口乡境内,柯尔克语音译,意思是岔路口),抓住了一名暴匪前哨,审讯得知,暴匪主力就在前面六七十里的地方。

董福祥命令部队休息,吃好干粮,天黑以后发起突袭。当天午夜,清军到达目标区域,叛匪早已闻风而逃。清军又扑空了,目标丢失,连续几天找不到人影。

9月1日早晨,清军追赶到空台根满斯台站(阿克陶县木吉乡北面的喀拉佐克河谷),终于看见一小股留下来观察的暴匪,有三十多人,看见清军以后立刻纵马逃窜。董福祥发现,戈壁滩上有宰杀牛羊的痕迹,血迹新鲜,说明暴匪主力刚刚在这里吃过一顿饭。

此刻的清军已经人困马乏,但董福祥再也不想犯布伦口的错误,他要求部队卸下粮食,步兵改骑运粮的骡马,跟随马队快速追击。追歼部队由张俊指挥,自己带领其余步队,收拾粮食物资,跟在后路接应。

连续行军四五天,清军个个都急红了眼。张俊带领的前锋部队追赶到木吉,终于看见暴匪主力,正在对面的河岸上休息。他们也跑不动了,凭借眼前这条大河阻拦,想在这里喘一口气。

张俊命令,总兵夏辛酉、提督张宗本领西征军马队,左翼包抄;提督方友升、胡登花领靖营马队,右翼包抄。张俊本人统领董字中营、定远中营,正面进攻。

两支疲惫的队伍狭路相逢,谁都没有往后的退路。战斗打响以后,清军发现有一个暴匪首领站在高处摇旗指挥,一组排枪打过去,旗官毙命,暴匪顿时混乱,往背后的山上逃窜。张俊挥军追击,到卡拉阿提,已经天黑,看不见人影。张俊命令部队造饭、休整。

“寇窜库伦,俊追至木吉,分三路入,战良久,手刃执红旗悍卒,寇愕走。进至卡拉阿提,会日已入,止舍。天未曙,整军复进,日午及之。寇不能反拒,枪矛所至,尸相填藉。抵黑子拉提、达坂,止馀数十骑,逾山入俄境,不复追”。

“卡拉阿提”距离乌恰县木吉乡150公里,在今天吉尔吉斯境内的伊塞克湖州东部,临近中国边境。清军从中午开战到这天晚上,又追出了三百里地。这个时候,清军已经没有范围感了,不知道自己在境内还是境外。第二天,天还没亮,张俊率领部队继续往西北方向追击。

1879年9月7日,张俊追到了黑孜里拉提达坂(中吉边境吉克孜勒阿特达坂),前面出现俄国哨所,张俊部队停止追击。艾克木汗带领最后剩下的三十多人,又一次逃出生天。

这一次艾克木汗入侵,暴匪被击毙两千余人,活捉胖色提、玉孜巴什六十三人。围剿中歼灭的主要逃犯有,阿古柏时期的喀喇沙尔(焉耆)大通哈买买提色依提,阿古柏时期的乌什大通哈买买提巴巴。

至此,阿古柏暴匪集团的骨干力量损失殆尽,艾克木汗的政治生命到此终结。

董福祥率军在帕米尔高原四天行军八百里,与暴匪接战后再追逃三四百里,是人类马步战争史上的奇迹,其艰苦和惨烈程度,令清朝上下闻听动容。左宗棠收到战报后说,这是清军出关以来,打得最艰苦的一战。“盖自出关以来艰阻劳瘁,以是役为最”。

张俊,字杰三,满族,甘肃固原小南沟张家新庄(今属甘肃环县)人,生于1841年(道光二十一年),出身农家,少年习武,获武监生功名。1862年,关中回乱爆发,张俊组织乡勇自卫,后与董福祥、李双良联合反清。1868年随董福祥降清,所部编为“董字三营”,张俊任左营统领,李双良任右营统领,是“董字三营”铁三角之一。南疆剿匪战结束后,张俊升任西宁镇总兵、伊犁镇总兵。1895年,董福祥率甘军奉调北京,张俊接任‌喀什噶尔提督‌。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张俊以甘肃提督身份,调往北京拱卫京畿,编入‌武卫全军翼长,统领武卫中军‌。八国联军侵华,张俊与董福祥一起,参加了北京保卫战。张俊早期统领的董字左营,旗帜和军装全部是白色,人们尊称张俊为“雪张”。

此战过后,新疆境内的暴匪活动被彻底肃清,清朝收复新疆之战全面结束!

33、丧权辱国

1879年3月,沙俄内部终于达成妥协,和清朝爆发战争的风险巨大,交还伊犁成为共识。接下来的问题,是想尽一切办法,从中国狠狠敲诈一笔土地和钱财。

俄国方面指定的谈判代表,是外交部高级顾问热梅尼,驻华公使布策,外交部亚洲司副司长梅尼科夫。土耳其斯坦总督考夫曼担任顾问,外交大臣戈尔恰科夫任组长。

中国方面派出的谈判代表,是特命全权大臣、内大臣、左都御史完颜崇厚。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成立不久,缺乏外交斗争经验,对崇厚出使俄国的任务、权限等外交方略没有要求和规划,只是笼统地强调要收回伊犁,没有其他预备方案。崇厚选择乘船出海,从海路到法国,再从马赛换乘火车,前往圣彼得堡。

崇厚出使俄国,只有李鸿章的二女婿张佩纶一人上奏折表示反对,“使臣议新疆,必先知新疆,自宜身历其地,体察形势,知己知彼,则刚柔操纵,数言可决。今航海而往,不睹边塞之实情,不悉帅臣之成算,胸无定见而遽蹈不测之地,将一味迁就乎?抑模棱持两端乎”?你谈的是新疆的主权,却不经过新疆,不了解新疆,不征求当地军事主官的意见。没有一点点成熟想法,就去一个不知道深浅的地方,是不是人家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呢?“无庸授与崇厚全权便宜名目,遇有重件创举,驰奏候旨,则所以为使臣地者稍宽。若贸然从事,一诺之后,便成铁铸,不慎于始,虽悔何追”?崇厚不能被授予全权特命大臣,遇到重大问题,应该及时向朝廷汇报。如果贸然行事,一旦承诺了什么,形成铁打的结果,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张佩纶1870年中举人,1872年中进士,1875年起在翰林院讲学。1879年崇厚出使俄国,张佩纶31岁,无论年龄、职务、眼界和见识,他都不可能把外交事务看得如此透彻。但在崇厚出使俄国这件事上,张佩纶言辞激烈,态度鲜明,不得不让人怀疑李鸿章的角色,在当时大清国的朝堂上下,李鸿章应该是熟悉外交事务的第一人。崇厚出使俄国,是军机处做的决定,李鸿章无权参与,更何况他和左宗棠关系敏感,李鸿章提名谁、反对谁,都不合适。张佩纶是李鸿章女婿,也是当朝大臣,他有上折子的权力。李鸿章通过张佩纶传递自己的态度,是一种智慧,勿谓言之不预也。出了问题,不要再说我老李看热闹、装糊涂。

张佩纶一语成谶,准确预判出了中俄伊犁谈判的过程和结果。

1879年1月,崇厚抵达圣彼得堡,俄国人给予最高礼遇,俄国外交部举办欢迎晚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亲切接见,接收了崇厚递交的清朝国书。

1879年3月15日,崇厚给总理衙门发电报汇报情况,称,“外部允还伊犁,商办通商,分清边界,其商亏,并代收代守兵费,已允还给数目,尚未说明,彼尚无图利之心”。崇厚在电报里再三强调他和俄国驻华公使布策是铁哥们,“布策亦谓前在天津及为驻京使臣,与臣相识计有十余年之久,察其情意颇为款洽,臣当告以奉命前来系朝廷慎固邦交之意,嗣后办事总当以两国有益和好为重。布策亦言,如本国之命深愿和衷商办。”崇厚曾经在天津担任三口通商大臣,和布策结识有十余年,他以中国人的道德,把布策当作深信不疑的老朋友。

3月17日,崇厚再次致电总理衙门,“前信外交允还伊犁,商办交收清界章程,我允其通商,允还代收代守兵费,请代为面奏,并照会凯署使,嘱其电致外部,代在中国谢意,并将彼此允还大要,声明定章,交收迅速办理。再布策密云,并无因利多索之心。”工作进展很顺利,只要双方正常通商,就可以归还伊犁。崇厚再次为布策说好话,他们没有更多的利益索求。

这时候的新疆,金顺、刘锦棠已经把白彦虎和艾克木汗的残匪剿灭干净。崇厚对国内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以为表面上的顺利,是他外交努力的成果。

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都被崇厚的外交成果搞懵逼了,中俄双方每一次边界谈判都来回拉锯,被咬掉一口又一口,这一次怎么会这么顺利?

俄方的谈判重点,是通商、抚恤俄民和重新分界。而中国方面再三给崇厚明确,军费赔偿和通商事务都可以谈,边界划分绝不能再谈。中方认为,中俄《勘分西北界约》已经定案,双方已经完成了边界测绘,不能再列入议题。中方万万没想到,崇厚不了解西北边界划分情况,俄国人卑鄙地修改了原来的地图,把塔城、伊犁、喀什噶尔三处界址往中国境内延伸了一百多公里,要求崇厚签字确认。

崇厚不敢贸然签字,把地图发回北京,请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审核确认。军机大臣奕訢、沈桂芬和总理衙门大臣董恂参与过中俄《勘分西北界约纪》的谈判,一看地图就发现不对,俄版地图“于西境、南境各画去地数百里,并伊犁通南八城之路隔断,致伊犁一隅三面皆为俄境,弹丸孤注,势难居守”。大清朝的顶梁柱们隐约感觉到要出事,奕訢命令总理衙门给崇厚发去电报,“此万不可许之事”!

电报刚刚发走,总理衙门又收到崇厚寄来的《新议通商章程十七款》,俄方要求,嘉峪关到汉口,为中国西部省份,对俄国开放贸易;乌鲁木齐、塔尔巴哈台、伊犁、喀什等地,为天山南北各路,重新修订贸易章程;乌里雅苏台、科布多等处,为蒙古地区。俄国在中国西部省份、天山南北路和蒙古地区设立领事馆。

奕訢、沈桂芬等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复开会研究,认为与其不计代价收回伊犁,不如暂时放弃,等条件成熟再说。奕訢给崇厚发电报,命令他,“利害所关,必当权其轻重,未可因急于索还伊犁转贻后患”。

已经晚了。中俄分界地图于闰3月19日寄出,总理衙门收件日期是5月19日。收到总理衙门电报指示“此万不可许之事”的时候,崇厚已经与俄方草拟完成《新议通商章程》共十八款。

6月20日,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批准的“交收伊犁条约”初稿发到北京。两宫皇太后、军机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凡是有资格审阅文本的人和部门,全部炸锅。内容要点:

1,俄国交还伊犁,中国补偿俄方代管伊犁十年间各项费用五百万卢布,按照当时汇率,为白银二百八十万两。

2,俄国在嘉峪关、科布多、哈密、吐鲁番、乌鲁木齐、库车各地设立领事。

3,俄国商人在蒙古和新疆境内贸易免税。

4,除恰克图入境,经张家口、通州、到天津这条通商路线外,增加尼布楚入境、到库伦的通商路线,增加科布多入境、经归化、张家口、到天津的通商路线,增加经嘉峪关、西安或汉中、到汉口通商路线。以上陆路贸易的进口税,降低三分之一。

5,将西河(霍尔果斯河)以西、丽山(伊犁山)以南、向东到底克斯河(特克斯河)地区,割让给俄国。割让面积相当于今天伊犁地区的十分之七。

恭亲王奕訢发电报斥责崇厚,“霍尔果斯河西及伊犁山南之特克斯川,均归俄属;并塔城界址亦拟酌改,又于西境南境各划去地段不少,似此则伊犁已成弹丸孤注,控守弥难。况山南划去之地,内有通南八城要路两条,关系回疆全局,种种弊端,难于枚举。以此视之,收还伊犁与不收同,或尚不如不收之为愈”。奕訢的意思,按照这个条件,收回伊犁跟没收回一样,不如不收!

在当时通讯条件下,这些指责已经没有意义。电报虽然快,但图纸、文本通过邮件寄送,通常要走一两个月,这面还没有收到文件,那面可能有了新的动向,你根本不知道俄国那面的工作进展到哪一步了。

1879年10月1日(光绪五年八月初七),崇厚来电,条约的各项内容已经确定,将在拍发电报的第二天签字。10月10日,崇厚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发来电报,条约已经签订。

这份丧权辱国的条约,中方历史称《崇厚协约》,俄方历史称《里瓦几亚条约》。电报发到北京的时候,崇厚已经乘船回家,他的妻子病危,他在没有得到朝廷允许的情况下,提前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里瓦几亚条约》让全世界大吃一惊,英、法、美、德列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美国外交史学家马士在他的《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里评论说:“这些条件只能是战胜国强加给战败国的,而绝不可能是两国普通交涉的结果所产生的”。

获得巨大胜利的俄国人自己心里也没底,全程参与谈判的俄国外务部首席参赞热梅尼在给戈尔恰科夫的信里心虚地说:“条约还在送往北京的路上。不知中国政府对这个条约会有什么态度,不知道中国政府会采取什么措施”。

按照中国程序,外交文件的一般审批程序是“御笔亲批以后,再行开办,以示区别,而符向章”。也就是说,首先要由皇帝签字,然后下发给相关部门,办理、盖章。当时的光绪皇帝只有9岁,慈安皇太后不识字,审核签字的权力落到慈禧皇太后一个人手上。慈安和慈禧一辈子没有红过脸,朝野上下传说,“东宫长于德,西宫长于才”,重大问题一般由慈禧拿主意,然后再征求慈安的意见。

但这一次,慈禧没意见,慈安也不表态。含怒不语的权力威严背后,有愤怒,也有怨恨。大清国四万万民众,一多半是男儿,男人惹下的祸乱,凭什么要让两个女人背锅?慈禧把奕訢等人的奏折放在一边,发布圣谕,将崇厚协约的内容摘录出来,抄送给中央各部、地方督抚,签与不签,由中国的男人们集体拿主意。

伊犁谈判的消息传到西北前线,群情激愤,最早表态的是伊犁将军金顺和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锡纶。尤其锡纶,父母和妻儿都死于新疆暴乱,国破家亡,刻骨铭心。他们联名上疏,指出沙俄占据伊犁西境后形成的军事压制,‌“东瞰乌鲁木齐,西控中亚,南胁喀什噶尔”‌,使清军在多条防线陷入被动。沙俄控制霍尔果斯河以西后,“险要尽失”,此区域“进可截断清军补给,退可扼守天山隘口”,构成‌“扼我吭而拊我背(掐住咽喉、抄击后背)”的致命威胁。“若敌以精骑自特克斯河谷南下,则伊犁、阿克苏诸城危殆,全疆震动”。他们提出相应对策,“足兵力、浚饷源、广屯田、坚城堡,先实边备”。至于伊犁的交接问题,暂时“缓收伊犁”,如果以此为代价,可以暂时不收取,通过武力解决问题。

‌刘锦棠的意见更为激进。刘锦棠在奏折中说,沙俄“阳托和议,阴图久踞”,谈判是他们的手段,占有才是他们的目的。“舌战既穷,狡谋益肆,‌非决之战胜,别无善策‌。宜分兵三路,急规伊犁”。“俄人特其枪炮,然屯兵远国,势难持久。速战可挫俄人气焰,久拖则饷匮民疲”。刘锦棠认为,军事威慑是解决伊犁问题的唯一手段,应该速战速决,打的时间长了,国困民贫,劳命伤财。

1880年,清朝在全国范围内展开轰轰烈烈的伊犁问题大讨论。

当年4月,军机处颁发谕旨,对新疆军事布防和军事指挥体系进行调整:

命令,伊犁将军金顺为北路统帅,驻扎库尔喀喇乌苏。所部五十个营沿精河一线布防,金运昌率卓胜营为后援。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锡纶召回转世喇嘛棍噶札勒参呼图克,重建土尔扈特蒙古骑兵,做好北线出击伊犁的准备。

命令,刘锦棠任“帮办新疆军务大臣”,为西路统帅,驻扎喀什。领西征军马步二万一千余人,自乌什出贡古鲁卡伦,经布鲁特游牧地抄击伊犁河谷之西,负责切断俄军从吉尔吉斯、哈萨克增援伊犁的道路。

命令,张曜任“帮办新疆军务大臣”,为东路统帅,驻扎阿克苏、领嵩武军五千人、檄皖军一千人、湘军一千五百人,从阿克苏出发北上,经夏特古道越冰达坂直取特克斯河谷,从南线进军伊犁河谷。

刘锦棠终于摘掉了三品西宁道员的帽子,张曜仍然是广东陆路提督身份。二人同时提拔,成为新疆军务副总指挥。四个月后,刘锦棠再进一步,升任“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大臣”,接替左宗棠,成为新疆军务的最高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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