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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传习录》卷下   黄直录

【原文】

黄以方问:“先生格致之说,随时格物以致其知,则知是一节之知,非全体之知也。何以到得‘溥博如天,渊泉如渊’②地位?”

先生曰:“人心是天、渊。心之本体,无所不该,原是一个天。只为私欲障碍,则天之本体失了。心之理无穷尽,原是一个渊,只为私欲窒塞,则渊之本体失了。如今念念致良知,将此障碍窒塞一齐去尽,则本体已复,便是天、渊了。”

乃指天以示之曰:“比如面前见天,是昭昭之天;四外见天,也只是昭昭之天,只为许多房子墙壁遮蔽,便不见天之全体,若撤去房子墙壁,总是一个天矣。不可道眼前天是昭昭之天,外面又不是昭昭之天也。于此便见一节之知即全体之知,全体之知即一节之知,总是一个本体。”

【注释】

①黄直:字以方,江西金溪人,进士,王阳明弟子,曾以抗疏论救下狱,出狱后安贫乐道。

②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语出《中庸》:“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

【翻译】

黄以方问先生:“关于先生‘格物致知’的学说,是随时格物来致良知,那么这个良知就只是良知的一部分,而不是良知的全体,这怎么能够达到‘溥博如天,渊泉如渊’的地步呢?”

先生说:“人心是天,是深渊。心的本体,无所不包,原本就是一个天,只是因为被私欲蒙蔽,天的本来面目就迷失了。心中的理是无穷无尽的,原本就是一个深渊,只因为被私欲阻塞,深渊的本来面目也就迷失了。如今心心念念都是致良知,将这些蒙蔽、阻塞都全部除去,那样本体才能恢复,就又是天和深渊了。”

先生指着天告诉他说:“比如现在面前的天,是光明晴朗的天。而四方之外的天,也会是光明晴朗的天,只是被许多房子和墙壁遮挡住了,就不能看到天的全部,如果撤去了房子和墙壁,总还是那一个天。不能说在我们面前的天就是光明晴朗的天,而外面的天就不是光明晴朗的。由此可见,部分的良知便是全体的良知,而全体的良知也就是部分的良知,都是同一个本体罢了。”

【原文】

先生曰:“圣贤非无功业气节,但其循着这天理,则便是道。不可以事功气节名矣。”

“‘发愤忘食’①是圣人之志如此,真无有已时;‘乐以忘忧’是圣人之道如此,真无有戚时。恐不必云得不得也②。”

【注释】

①发愤忘食:语出《论语·述而》。

②恐不必云得不得也:语出朱熹《论语集注》。

【翻译】

先生说:“圣贤不是没有功业和气节,只是他们能够遵循这个天理,这就是道。圣贤不可凭着功业气节求名声。”

先生说:“‘发愤忘食’,因为圣人的志向本来就是这样,真的没有尽头;‘乐以忘忧’,也因为圣人的道本是这样,真的不会有悲伤的时候。不必说什么‘得’和‘不得’的。”

【原文】

先生曰:“我辈‘致知’,只是各随分限所及。今日良知见在如此,只随今日所知扩充到底;明日良知又有开悟,便从明日所知扩充到底。如此方是‘精一’功夫。与人论学,亦须随人分限所及。如树有这些萌芽,只把这些水去灌溉,萌芽再长,便又加水,自拱把以至合抱,灌溉之功皆是随其分限所及。若些小萌芽,有一桶水在,尽要倾上,便浸坏他了。”

【翻译】

先生说:“我们这些人做致良知的功夫,也只是各自随自己的能力尽力而为。今天认识良知到了这个地步,便根据今天的认识延伸到底;等明日良知又有新的领悟,那么就根据明日的认识延伸到底。这样才是‘精一’的功夫。和别人探讨学问,也需要根据对方的能力所及。就像是树苗,萌芽的时候,只能用一点水去浇灌。等到再长一点,就再加大适当的水量,等树长到了两手合抱或者两臂合抱,浇的水量都需根据树的发育情况来定。如果只是些刚萌芽的小树苗,就把一桶水全都倒上去,就会把它们淹死了。”

【原文】

先生曰:“我辈‘致知’,只是各随分限所及。今日良知见在如此,只随今日所知扩充到底;明日良知又有开悟,便从明日所知扩充到底。如此方是‘精一’功夫。与人论学,亦须随人分限所及。如树有这些萌芽,只把这些水去灌溉,萌芽再长,便又加水,自拱把以至合抱,灌溉之功皆是随其分限所及。若些小萌芽,有一桶水在,尽要倾上,便浸坏他了。”

【翻译】

先生说:“我们这些人做致良知的功夫,也只是各自随自己的能力尽力而为。今天认识良知到了这个地步,便根据今天的认识延伸到底;等明日良知又有新的领悟,那么就根据明日的认识延伸到底。这样才是‘精一’的功夫。和别人探讨学问,也需要根据对方的能力所及。就像是树苗,萌芽的时候,只能用一点水去浇灌。等到再长一点,就再加大适当的水量,等树长到了两手合抱或者两臂合抱,浇的水量都需根据树的发育情况来定。如果只是些刚萌芽的小树苗,就把一桶水全都倒上去,就会把它们淹死了。”

【原文】

“圣人无所不知,只是知个天理;无所不能,只是能个天理。圣人本体明白,故事事知个天理所在,便去尽个天理。不是本体明后,却于天下事物都便知得,便做得来也。天下事物,如名物度数、草木鸟兽之类,不胜其烦,圣人须是本体明了,亦何缘能尽知得?但不必知的,圣人自不消求知;其所当知的,圣人自能问人,如‘子入太庙每事问’①之类。先儒谓‘虽知亦问,敬谨之至’②,此说不可通。圣人于礼乐名物不必尽知,然他知得一个天理,便自有许多节文度数出来。不知能问,亦即是天理节文所在。”

【注释】

①子入太庙每事问:语出《论语·八佾》。

②“虽知”二句:语出朱熹《论语集注》引伊和靖之语“礼者,敬而已矣。虽知亦问,谨之至也”。

【翻译】

先生又说:“圣人无所不知,也只是知道一个天理;圣人无所不能,也只是能做到一个天理。圣人的本体清澈明白,所以事事都知道它的天理所在,只去尽一个天理就行了。而不是在本体变得清澈明白之后,才知道了天下的事物,才能做到。天下的事物,比如名物度数、草木鸟兽等等,不计其数,圣人即使是本体明澈了,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但凡是那些不需要知道的,圣人自然不必去弄明白;而那些应当知道的,圣人自然就能够去向别人询问,就像‘子入太庙每事问’这种。先儒们说‘孔子虽然知道了还问,真是非常恭敬谨慎了’,此种说法不全对。圣人对于礼乐名物,不必全都懂得,然而他知道一个天理,就自然会明白许多规矩礼节。不知道便问,也是规矩法度的其中一个。”

【原文】

问:“先生尝谓‘善恶只是一物’。善恶两端,如冰炭相反,如同谓只一物?”

先生曰:“至善者,心之本体。本体上才过当些子,便是恶了。不是有一个善,却又有一个恶来相对也。故善恶只是一物。”

直因闻先生之说,则知程子所谓“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①。又曰:“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本非恶,但于本性上过与不及之间耳。”②其说皆无可疑。

【注释】

①“善固性也”二句:程颢语,语出《河南程氏遗书》卷一。

②“善恶皆天理”三句:程颢语,语出《河南程氏遗书》卷二“天下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本非恶,但或过或不及,便如此”。意为善与恶都是天理,所谓的恶,本身并不是恶,只是对于天理来说,表现得过分或不足罢了。

【翻译】

黄直问:“先生曾说‘善恶只是一个事物’。善和恶,就像冰和炭一样互相对立,怎么能把它们一同说成是一个事物呢?”

先生说:“最高境界的善,就是心的本体。本体上刚有一点过错,便成了恶了。而并非有了一个善,又还有一个恶来和它相对应,所以善恶是一个事物。”

因为听了先生的学说,黄直终于明白了程颢先生所说:“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本非恶,但于本性上过与不及之间耳。”之后黄直对这些话就不再有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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