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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孤注一掷:朝鲜人民军挺进釜山

朝鲜人民军孤注一掷,向洛东江边的美、韩军队全面进攻,力图突破对手防线,一战而胜。一时间釜山周边大军云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气氛逼面而来。两军在洛东江突出部展开激烈的拉锯战,大大小小打了上千次战斗,美军步兵第23团团长弗里曼率部力敌万军,为自己多年的军事生涯再添惊艳的一笔。

朝鲜半岛已经到了一决雌雄的最后关头。8月初,朝鲜军队准备对龟缩在洛东江后、兵力不足的联合国军发起最后一次进攻。联合国军司令部认为,洛东江是一道他们得以稍事喘息的天然屏障,而此时增援部队也正从美国奔赴朝鲜。在军事历史学家罗伊·阿普尔曼看来,洛东江实际上形成了一条巨大的战壕,能够护佑釜山防御圈内大约3/4的地带。然而也应注意到,这个防御圈过于庞大,因此在接下来的数周里,双方交火不断,打了几百场小仗,还有几次大战。据阿普尔曼描述,釜山防御圈呈矩形,从北至南约为100英里,从东向西约为50英里,东临日本海,南临朝鲜海峡,西面就是洛东江。江水浑浊泥泞、流速缓慢,最深处不过6英尺,宽约0.25到0.5英里。[1]“就像密苏里河一样宽。”第2工兵营的一等兵(大老粗)查尔斯·哈梅尔说道。他从小在距离密苏里河大约50英里的地方长大,因此被派遣到洛东江上修建桥梁。一旦朝鲜军队大兵压境,那么他们而不是美军,就可以立即使用这些桥梁。[2]如果没有洛东江所提供的天然保护,那么美军也许难以稳住战局。对于他们来说,洛东江不仅是一道屏障,而且还成了沃克得以集结人马、首次能够保护自己侧翼的有效据点。

在防御圈内,事态的发展越来越顺利。由于这一带公路与铁路纵横交错、交通十分便利,因此美军的增援部队趁机开进,并且迅速展开有效行动。对于沃克来说,在自己的范围内查漏补缺不是什么难事。此外,6月中旬,第2步兵师的第一批部队已经从美国到达朝鲜。与此同时,第一海军陆战队后备旅,即后来的陆战第1师的几批先遣队也已经抵达,正是他们在此后的仁川登陆一役中一马当先。所有这一切让双方的力量对比产生戏剧性的变化:美国的战斗能力大幅提升,而朝鲜方面却已时日不多。到了8月末,美军司令部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朝鲜即将准备从洛东江西北两侧发动一次大规模进攻。他们大约有13个师,每个师平均7500人左右,再加上一个1000人左右的装甲师,以及两个500人左右的装甲旅,战斗能力相当强大。然而,尽管朝鲜人训练有素,并且在几周前一帆风顺、势如破竹,但是现在的局势却变得越来越难以驾驭。为了增援韩国,联合国军的空军在8月的飞行架次是6月的两倍,硬生生把朝鲜军队的凌厉攻势给压了下去,并且切断了他们粮食弹药的补给与一切后勤供应,让他们一刻也不能安宁。8月底,当洛东江畔的生死大战打响时,人民军高歌猛进的日子已经结束,但是美军还是很少人意识到这一点。按照某步兵小分队指挥官费伦巴赫的话来说,战场上可谓“血流成河”。[3]数年以后,朝鲜退役将军刘成哲这样说道:“朝鲜战争原计划在几天之内结束,所以我们没有做任何坏的打算。但是在战争中,如果你对失败毫无准备,那就等于是在自讨苦吃。”[4]

8月31日,金日成不惜把l3个师的兵力投入到洛东江的最后战斗中去。此时双方的兵力几乎不相上下,而美国的精锐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开赴战场。譬如,第2步兵师的三个团中的最后一个团即第38团已于8月19日抵达釜山。这也就是说,当朝鲜10万大军跃跃欲试、准备在最后一役中一举拿下釜山港的时候,来自第8集团军的近8万美军正在釜山防御圈内严阵以待。

此前的两个月中,第8集团军之所以能够坚守阵地,完全是沃克个人的巨大功劳。作为一名不受东京与华盛顿赏识的军官,一个在不适于坦克作战地区作战的坦克手,以及一个率领着远比他当年率领的在法国和德国作战的军队更加不堪一击的队伍的指挥官,在7月末到9月中旬的六七个星期里,沃克完全称得上是一位才能出众、英勇无畏的将领,并且几乎没有出现过任何失误。如果说20世纪美国军事史中有一场战争被其他战争的雄壮所淹没的话,那一定是朝鲜战争;如果说这场战争中有一些战役被人们所忽视的话,那这些战役就一定是1950年7月至9月发生在洛东江畔的一系列小型战役;如果说这些战役中,有一名指挥官没有得到应得的荣誉的话,那这名指挥官就一定是沃尔顿·沃克。沃克的飞行员林奇说过这样一句话:“他是这场被人遗忘的战争中被人遗忘的指挥官。”[5]

如果说朝鲜战争始终没有在美国民众心中留下过深刻的印象,那么较之此后发生的那些大型战役,洛东江一战与釜山防御圈就会显得更加黯然失色。在这段艰苦卓绝的日子里,沃克不愧是一名伟大的将领。当美国仍然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新义务迟疑不决时,沃克在手下兵力不足、装备落伍又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成功地抵御敌军精心策划、咄咄逼人的攻势。当他下令让手下死守阵地时,毫无疑问,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9月上旬的一天,他和好友林奇仍在大邱——朝鲜战争开始之前,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然而现在却成了一个战略要地。一旦大邱镇失守,朝鲜军队就可以长驱直入,攻打南方45英里之外的釜山。沃克转身告诉林奇:“我们俩就在大邱街头与敌人周旋。要是他们突破了防线,我需要你和我待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6]

英勇无畏的沃克不知疲倦地驾驶着自己的小型侦察机,有时甚至在距离地面只有数百英尺的高度、敌军的枪林弹雨中飞行。沃克时不时地从机窗探出头来,拿着一个手提式扩音器对着自己的队伍喊话。如果看到有士兵临阵退缩,他就会立即喝令他们回到原位、坚守阵地,他娘的!他们飞得太低,所以有时林奇不得不把机身上象征着这是一架中将专机的三颗星星摘掉。随着朝鲜战争日渐深入,许多指挥官开始崭露头角,其中尤为著名的就是李奇微,他让沃克黯然失色。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让人们记住沃克的话,那就是11月末12月初美军在清川江畔遭遇大批中国军队伏击时,一个愚蠢的家伙未经沃克许可擅自行动,最终使得这位指挥官声名扫地。

这对沃克来说很不公平。在洛东江战役中,他异常迅速地将自己的残部集合起来,从另一个团悄悄借来一个营,然后又将该营遣往另一个团,并且动用海军陆战队与第27猎犬队四处围追堵截,挡住了朝鲜军队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他比敌军更充分利用了地势这一至关重要的因素——由于此地交通相对便利,不仅有一条铁路干线从此穿过,而且公路网络也四通八达,因此极大地加快了美军的行进速度。而此时朝鲜军队却因无法迅速调动自己的队伍突破敌军防线,已经身陷困境。在这一阶段里,他们的失败可以归结为战场指挥失当、没有及时集结己方队伍以及未能根据实地情况变化做出迅速有效的反应。这次失利,在美国人看来,不仅反映出美军通讯器材的落后,还折射出军内等级森严的体制缺陷。对于第8集团军司令部的军官来说,沃克与其说是一名指挥官,不如说是一个魔术师。无论朝鲜下一步意欲何为,他总能明察秋毫。尽管他不是什么魔术师,却有敏锐的洞察力。朝鲜军队使用的无线电密码太原始,而且不经常更换,所以美军轻而易举就能将其破译。因此,对于敌军下一步的行踪,沃克总是料事如神。这是他的重要情报来源之一,此外他还相信亲力亲为。他频繁地和林奇驾驶飞机在人民军阵地上方低空飞行,因此他们对于敌军的兵力分布与变化了如指掌。

如果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他们当时的处境,那么沃克觉得非“绝望”莫属。美军不仅总是兵力不足,而且时常为敌军有可能突破防线而感到忧心忡忡。沃克每天都会问自己的参谋长尤金·兰德拉姆上校:“兰德拉姆,今天你给我找来了多少预备队?”[7]现在他们迫切需要的,也是他们一直需要的是——士兵。朝鲜大有可能通过海路对他们迎头痛击,而且这种危险已经迫在眉睫。沃克唯一的失误就是严重低估了洛东江湾处的人民军的实力。此处有一小段河流折向西方,然后又掉转头向东流去,这样一来就形成一个从北至南长约5英里、从西至东宽约4英里的河湾地区。正是在这里,双方展开了这场战争中一系列伤亡最为惨重的战斗。美军痛击了人民军第4师,还从俘虏的口中得知该师已经乱作一团,因此估计这支朝鲜部队的作战能力已经十分有限。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该地区除第4师外,还有另外两支生力军,第2师和第9师。

沃克把第2师第23团三个营中的两个安置在那里,而把另一个营借给了第1骑兵师。说他们布防得过于薄弱那是有意轻描淡写了。哈罗德·格雷厄姆二级军士长是2师23团2营C连某排的代理排长。他经人推荐来到战场上,希望在此建功立业,但是来到洛东江湾的第一个晚上就在人民军的一次猛烈进攻中挂了彩。由于伤势严重,他的军旅生涯不得不告一段落。据格雷厄姆估计,除去早先战场上的伤亡以外,借出一个营给骑1师,现在他们剩下不过区区9000人,较之此前的1.8万人,这个师的兵力已经严重不足。然而他们却要掩护一条将近40英里长的战线,现在23团1营只有四五百名士兵,最多能够守住三四英里的地方。“在敌军发动袭击之前,我发现我们的防御居然前所未有的薄弱。”C连的一名排长乔·斯特莱克说。几天前他被派遣至该营负责通讯工作,是这次战役中少数得以生还的幸存者之一。因此,他对当时的情形了如指掌。“那是一根地雷拉发线,不过实在是太细小,你根本就不会想到那竟然是一根地雷拉发线。”他说。那真是惊天动地的场面,与其说它是敌军的一种防范措施,不如说是他们埋下了一个巨大的人肉筛子。如果这个营的士兵以前还有可能配备一架直升机的话,那么现在则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斯特莱克心想。他第一次在前线安营扎寨时,像往常一样首先要侦察一下自己的两侧有没有友军,并且设法与他们取得联系。于是他上了一辆吉普车,然后一直开出大约5英里后,他终于看到两个隶属于附近第24师的士兵。当他们看到斯特莱克时,真是又惊又喜——好像斯特莱克就代表着第2师,好像整个第2师已经到达韩国。因此,斯特莱克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们他驻扎在5英里之外。

当第23团在这里严阵以待的时候,他们比平时更加觉得与世隔绝。团长保罗·弗里曼上校后来回忆说,尽管事实证明沃克有关朝鲜军队动向的情报完全正确,但当时他却对此不以为然。8月即将过去,23团1营越发感觉到这里即将发生重大情况。当朝鲜军队发起进攻时,他们才在洛东江东岸待了两天。第2营已经从他们的后面跟了上来,首先到密阳镇,那里是守卫洛东江的一个据点,然后再到距离洛东江更近的昌宁。23日晚,他们得到不少情报,朝鲜军队在对岸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据说有可能在当天晚上或次日晚上发动一次进攻。[8]

有时候,某支队伍命中注定要步入历史的轨道,与某些重大事件发生联系。这就是那天晚上C连遭遇的情况:他们以寡敌众,与大批试图涉水而来的朝鲜军队进行殊死搏斗。如果说美国军队在洛东江漫长曲折的江岸防线过于薄弱的话,那么美军中就没有哪个团的防线比第23团更加薄弱,这个团中也没有哪个连比C连的处境更加危急。在这次战役中,该连幸存下来的士兵屈指可数,因此被人称为“最后的C连”。即使在数年以后,对于两军初次在洛东江湾对峙时力量悬殊之大,斯特莱克仍然感到难以置信。斯特莱克想,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朝鲜两个师,大约1.5万到2万人,蜂拥而至,迅速占领了C连的防区,单是进攻连部的人民军就有8000到1万人之多。据他说,当时一般来说每个连应当有200名士兵,能够防御大约1200码的范围。但是,C连所在的第1营的防区却有大约1.6万码。这也就是说,该营兵力不足的三个连却要分别承担5000 — 6000码的防御范围。因此,一个70人左右的排要防守2000码的地带,而一个20 — 25人的班则要防守700码的范围,相当于七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地方。[9]

斯特莱克的估算与格雷厄姆上士以及欧文·埃勒上士的印象不谋而合。格雷厄姆是C连2排的排长,下辖一个迫击炮班和一个配有无后坐力步枪的班;埃勒是负责重型武器的第4排排长。当时,格雷厄姆的第2排位于C连的中心,第2排的左边是埃勒的第4排,右边是B连。在埃勒的第4排左边就是昌宁公路,然后才是2师9团。他们之间的空当大得惊人。“我们之间距离太远,对于谁在自己身边并肩作战,我们完全没有概念。”[10]埃勒回忆道。当天晚上他负了重伤。格雷厄姆所在的第2排前面有大约200码的距离,而随后B连的兵力也被分成了小股。“白天,我们可以利用火力守住中间的那些空当,”格雷厄姆上士写道,“但晚上就不行了。”[11]

没有人比C连连长西里尔·巴特尔迪上尉更清楚当时防御之薄弱了。巴特尔迪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并且与自由女神像的设计师颇有渊源。“二战”期间,他曾任指挥官,因此对于眼下美军不堪一击的状况知之甚深。他们就像一条脆弱不堪的地雷拉发线,难以像众人期望的那样阻止朝鲜军队向前推进,很快整个第8集团军就能感觉到这里的危险。他们的任务就是向军部报告朝鲜发动了攻击以及敌军的兵力,并且尽可能减缓敌军的速度。如果前去报告的士兵有幸从相距甚远的上级司令部带回足够的援军和武器装备的话就更好了。巴特尔迪上尉很清楚,他们在这里的最终结果很可能是全军覆没。

第五章 孤注一掷:朝鲜人民军挺进釜山 一

图8 洛东江战役,1950年8月31日—9月1日

8月31日下午,包括C连在内的第23团各部同时注意到,敌军正在洛东江对岸大批集结,有些士兵还在扎制竹排。显然,这次袭击已经箭在弦上——或者可以说,实际上他们已经出发了。尽管洛东江是一条极具价值的防线,但是美军的部署却漏洞百出。美军发现,朝鲜士兵昼伏夜出,在河里堆砌沙袋。因为江水浑浊不堪,他们甚至能在美军的眼皮底下于水中搭建浮桥。随后,战役一开始,敌军的士兵和车辆就轻而易举地渡过了洛东江,而美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浮桥上一路杀来,然后不无惊惧地等待他们出击。

人民军的第一个进攻目标是8连。晚上8时30分,8连的威廉·格拉斯哥中尉报告说自己看到一种奇特的景象:无数敌军手擎火把朝洛东江进发,这些火把连接起来,似乎是字母“V”和“O”。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字母代表着什么含义(如果那真的是字母的话),也许这只是敌军用来指示不同军事单位行军方向的一种颇为原始的方法。在这个问题上,美军抓获的朝鲜俘虏几乎帮不上什么忙。他们从这些俘虏口中唯一获悉的就是,信心不减的人民军打算在三日之内推进到釜山。

随后,人民军的弹幕射击开始了。突然,美军士兵看到了令人惊惧的一幕:朝鲜士兵蜂拥而至,迅速渡过洛东江。据C连估计,不到15分钟就至少有1300人渡过洛东江。据人们后来猜测,单是到达8连防区内的敌军就有四个独立营,也就是说超过一个师的兵力。

B连遭到敌军猛烈的攻击。“我们第一次看见他们的时候,就像是成千上万只蚂蚁从河面上朝我们的方向过来一样。”[12]一个管军需的中士特里·麦克丹尼尔说道。当时美军孤立无援,人数极少,几乎是在绝望中一边目睹朝鲜大兵压境的可怖景象,一边等待敌军对他们发动袭击。人民军第一次进攻就让美军伤亡惨重。“一开始,我们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地大干一场了,”该连的一名文书也被逼上前线,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每个人都不得不来到最前方,“排里的士兵呼喊着要对他们进行扫射,但很快我们就发现被扫射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13]

营部也遭到攻击,这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敌军的炮火会如此凶猛。如果这一带还需要援军的话,那至少需要几个师的兵力,再加上空军对敌人进行空中打击,以及用许多大炮对敌军行进的路线进行轰击,才能守得住。但实际情况是,他们只有极其微弱的火力,更不用说进行空中打击了,而且兵力少得可怜,无法进行有效的指挥。因此,他们的策略——假如此时尚有策略可言的话——几乎就是某种本能反应,阻断通往洛东江湾两岸通向釜山的道路,为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但实际上,他们几乎孤立无援。“我们的兵力简直是弱不禁风。”乔治·罗素还记得回到营部以后这样说道,想到当时自己使用的这个词,他不禁哑然失笑。也许还有更合适的表达方式,他想了想又说:“弱不禁风,一吹就倒。”[14]到了子夜,B连在格拉斯哥的指挥下开始撤退,而C连却遭到围攻。他们势单力薄,而且相距遥远,一些朝鲜士兵趁机迅速抄到他们的尾部,直扑营部而去,并且在9月1日到达该地。敌军立即绕到后面,切断了他们的退路,在此后的三天里,没有人从这里出去。

当B连向上级报告朝鲜军队举着火把发动袭击时,第23团团长弗里曼上校下令炮兵立即开火。因为火把暴露了敌军的位置,所以炮弹一下就命中目标,暂时减缓了人民军的攻势。但到了最后,即使再准确的炮弹也无法阻止敌军继续进攻。回到营部后,他们面临着一种两难的境地:要么尽可能地坚守各自的阵地,要么集结起来以便能够多坚持一天。弗里曼意识到自己的整个营和团都受到敌军的威胁,而且敌军的最终目标是釜山,于是他立即下令各部合力阻击,并且要求官兵尽可能地拖延时间。随后,他迅速返回团部,带领着F连和H连一起来到前线,命令第2营参谋劳埃德·詹森少校进行指挥。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突破敌军防线,与第1营的克莱尔·哈钦中校会合,结果却未能如愿。于是现在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设法在洛东江通往昌宁的路上建立起一处防线。

显然,弗里曼的位置不可避免地成了人民军的目标。他指挥的团只有两个兵力不足的营,其中一个已经失去联络,从这里根本就杀不出去,他们的伤亡也一定十分惨重。由于天气十分糟糕,所以空军的增援根本无济于事,最后弗里曼的炮兵连的炮弹也不够了。于是,詹森为阻断通往昌宁主要道路而设的关卡,立即成了该团最主要的防御目标,该团在接下来的两周里与敌军发生激烈交火。就连曾经在“二战”期间参加过太平洋战场上异常惨烈的对日作战的罗素也认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哪一次战役像这场战役一样艰苦卓绝、残酷无情,其惨烈程度简直无法想象。美军几乎是在拼死一战,唯恐这里失守,他们在朝鲜半岛上就再无立足之地。同样,朝鲜军队也非常清楚,如果他们在这次战役中失败,那么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猛攻,而且很快就会被美军逼回北方。

弗里曼派G连在此处防守,最终为第1营在9月3日的撤退以及他们在一处人称“交换站”(“交换站”的附近是此前某营的一个名为“交换台”的联络中心)的地方重新集结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也就是说,在第一次袭击进行的48小时后,美军终于稳住了自己的阵脚。9月3日,见朝鲜第2师的大部队已经开始向主干道进发,弗里曼于是集中所有火力对其进行阻击,防止他们朝釜山方向推进。弗里曼后来写道,他作为一名指挥官在这场战斗刚刚开始的几个小时里就做出了一生当中最残酷的决定。当9月1日团部被敌军占领后,他打算后撤600码。这时他就知道为了争取时间,就不得不牺牲部分队伍。

洛东江沿岸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朝鲜军队将C连团团围住,试图将其全歼。对于当晚在此地值守的美军士兵来说,他们的脖子上就好像被敌军套上一根绳索,这根绳索很快越收越紧。子夜时分,C连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那天夜里,年仅18岁的贝利·罗登下士率领一个由七名配有无后坐力步枪士兵组成的班,而入伍前他在佛罗里达州乡间以私酿威士忌为生。由于没有足够长的电话线,哈钦中校的第l营营部与巴特尔迪的C连之间无法建立联系,于是他们只好利用仅有的电线设法架设一条通往罗登哨所的通讯线路,而罗登的哨所与数百码开外巴特尔迪的C连之间有一条独立的电话线。这样一来,罗登就成了一个实际上的电话交换员,并且听到了从C连敌众我寡的士兵那里传来的最后一声怒吼。然而可悲的是,自顾不暇的营部回复说不可能派去任何援军。这个消息对于罗登来说尤其痛心疾首,因为下一个遭受同样命运的将是他们。

他听到巴特尔迪上尉恳请营部允许他疏散自己的士兵:“我们顶不住了!重复,我们顶不住了!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全体解散,让大家自寻活路!”罗登一字不落地转达巴特尔迪的原话,暗自希望营部能够派遣其他营的兵力前来解围,或者在这个最后关头动用空军进行几次轰炸。事情最后总是这样,罗登清楚地记得,仿佛这只是电影里的情节。但那天夜里,洛东江东岸的情形并非如此。巴特尔迪率领手下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在战斗开始45分钟以后,他们几乎弹尽粮绝。因此当巴特尔迪几近绝望地请求营部准许他们疏散时,也表示自己对罗登小分队的担忧。但营部传过来的话却是:“不惜任何代价,死守阵地!绝对不能疏散!”罗登将这一指示传达给巴特尔迪上尉,上尉的最后一句话是请求炮火增援,至少能够给他们打一些照明弹,但还是什么增援也没有。接着,两边的电话同时断线,显然是朝鲜人切断了他们的通讯线路。很快,罗登又听到两端的电话线开始刺啦作响。他知道肯定是朝鲜士兵正在连接线路,并且试图找到自己的地点。于是,罗登立即切断自己的电话线,就让他们接吧,到头来什么也没有。现在是设法让自己的人突出重围的时候了,罗登心想。[15]

C连1排的排长哈罗德·格雷厄姆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收紧阵地,尽量集中本方的火力。他很清楚,突围的可能性从十分渺茫变成几近于无了。士兵们认为格雷厄姆是一个出色的军士长。像多数军士长那样,他一直未婚:如果部队想让你结婚的话,就会给你分配一个新娘。格雷厄姆性格强悍,因此人送绰号“公牛”。他过去从不与士兵打成一片,从不像其他军士长那样表现出一副铁汉柔情的模样,因为对他来说,做个铁汉就够了。数年以后,他告诉手下,自己之所以变得越来越冷酷无情,是为了尽量避免自己与部下之间产生某种感情联系——一旦他们在战场上牺牲,这种感情不仅于事无补,而且会对他的决策能力产生影响。诚然,自己的部下在战场上阵亡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但更痛苦的是眼睁睁地看着朋友在战场上牺牲。因此,在格雷厄姆的手下看来,他这类军士长就是美军的中坚力量;如果说有人能率领他们从这样一处毫无希望的地方突出重围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格雷厄姆。尽管他冷酷无情,却正是他们此时此刻需要的人。他不会惊慌失措,不会只顾自己,只会想方设法集中火力。

格雷厄姆很快就意识到,这场战斗的本质,与其说是仰仗匹夫之勇,不如说是依靠枪支弹药。此时此刻,多一些弹药就意味着多一些时间。对战场上的一切声音,格雷厄姆有着非同寻常的敏锐感觉,甚至能够准确指出发出这些响动的位置。因此当旁边汤姆·威尔逊中尉的部队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时,他立刻明白,朝鲜军队已经占领此地。这就是说,格雷厄姆的手下将要承担更大的压力。直到那时,他才下定决心要带领手下悄悄突围。这时无论营部再有什么指示,缺少弹药的他们都不能阻止敌军的进攻。他们的机枪只剩一条子弹带,一些自动步枪已经完全没了子弹。他的手下都在大喊,要求赶快给自己的M-1步枪补充弹药。除了刺刀以外,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子弹了。格雷厄姆连刺刀都没有,他甚至已经记不得它究竟是被敌人射掉,还是自己掉了。在这里,尤其是对于那些枪法好的敌军士兵来说,他们的刺刀根本派不上用场。

于是,格雷厄姆将手下召集起来。刚才在那座山头上,他损失大约12名士兵,也许是15名。在这场疯狂的战争中,谁能预言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士兵,因为有些人在厮杀中失散,但是几天之后又回到这里。当这场战役结束后,让格雷厄姆感到自豪的是,自己的阵地最终没有被敌军占领。他们折回头去,迅速朝着C连哨所的方向赶去,却发现那里只有巴特尔迪上尉、威尔逊中尉以及威尔逊排里的六七名士兵,他们正试图集结自己的力量。如果他们想活着出去的话,那么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弹药。他们只好在死尸身上到处搜寻,但所获寥寥无几——如果这些士兵身上还有弹药的话,他们一定会打完最后一发。此时此刻,对于C连连部的人来说,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于是,他们设法将四挺50毫米口径机枪架在一辆半履带车上,组成一个机枪方阵,再加上一副40毫米口径双管防空炮(也架设在半履带车上)。如此一来,他们就暂时有效地阻止了敌军的攻势,但这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战斗的胜负早已注定。

随着敌军的火力越来越猛,他们想用一辆补给用的吉普车将伤兵偷偷运送出去,但没有成功。曙光来临之前,朝鲜士兵已经缴获他们的50毫米口径机枪和40毫米口径双管防空炮,并且把枪口对准近在咫尺的美军。当他们准备突围的时候,子弹与炮弹溅起的尘土在身旁四处飞扬。格雷厄姆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带领残部来到旁边的一座小山顶上的。他们看见朝鲜士兵早已在附近一处地势较高的山顶上严阵以待。这是格雷厄姆生平第一次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被动挨打,但他们仍然继续前进。[16]现在这支队伍中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算上巴特尔迪上尉、威尔逊中尉、罗伯特·艾格纽中士、杰西·华莱士下士、一等兵戴维·奥尔蒙德以及军医一等兵阿诺德·罗布,他们大概还有25个人。不过,大家认为奥尔蒙德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是上尉的通信兵,但背上的无线电设施被敌人击中。于是,巴特尔迪一路匍匐过去,把浑身颤抖的奥尔蒙德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然后拖着他离开险境,来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格雷厄姆还记得,当时他们想从那座小山上下来,上尉绝望地搜遍自己的口袋,想要找到最后几发子弹。就在这时,格雷厄姆再一次中弹,子弹还是从那个山头上打来的,只是来自另一个方向。格雷厄姆顿时感到血流如注,一条腿立即失去知觉。于是他脱掉自己的内裤,让奥尔蒙德为自己包扎止血,一半缠在他的皮带下面,一半裹在皮带的外面——这就是战场上的即时绷带,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你只能尽力而为。据格雷厄姆回忆,当时敌军的炮火异常猛烈,每个人都挂了彩,只有少数几个人尚能行走。战壕里大约有20名奄奄一息的士兵,格雷厄姆也很难分清这些人究竟是死是伤。那几个尚有行动能力的士兵问格雷厄姆该怎么办——是打,是逃,还是降?要继续抵抗的话,他们已经一点弹药都没有了,究竟该怎么办呢?

格雷厄姆告诉他们,自己快要死了,不能告诉他们该怎么办,他们必须依靠自己。格雷厄姆最后见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正准备缴械投降。于是他仔细地听,好像没有火力攻击的声音,也没有子弹呼啸的响声,于是他长出一口气,这至少说明他们没有被敌人就地处决。后来,格雷厄姆听说,威尔逊和罗布被打死,华莱士、奥尔蒙德和艾格纽后来终于被美军找到。格雷厄姆躺在那里,一边看着自己血流如注,一边静静地等死。算是让这些外国佬得手了,他想。前两批经过此地的朝鲜士兵以为他已经死了,因此与他擦身而过。但当第三批士兵发现他仍活着时,他们抢走了他身上的一切——靴子、袜子、打火机、手表,甚至他口袋里装着的黑名单,凡是惹过他的人和事,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这个本子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因为里面记录的大部分人都死了,而格雷厄姆也快要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了。“你,军官?”一个朝鲜士兵问。“不,我是大兵。”他回答。这时格雷厄姆就连最后一点点运气也丧失殆尽。这支队伍里有一个自作聪明的家伙,看起来比谁都更加狡猾卑鄙。他先是用手里步枪的枪托捣了捣格雷厄姆两眼中间的地方,看看他会不会站起来。格雷厄姆试图比画着告诉他们,自己的腿受伤了,站不起来。于是,这名朝鲜军官举起刺刀,装腔作势地想要刺向他的裤裆。格雷厄姆只好摇摇头,并且再次比画着说自己站不起来。这时他腰部以下的军装已经被血染透。那名军官暂时放过格雷厄姆,转而去检查其他美军尸体。但仍然有几名朝鲜士兵试图戏耍格雷厄姆,他们用半生不熟的英语问他多大了,还问他渴不渴。格雷厄姆想要他们给自己一些水喝,尽管他们看起来比那名军官友善一些,但却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这时那个自作聪明的军官折回来。这下好了,格雷厄姆心想,我的大限已到。但这些朝鲜人显然认为格雷厄姆已经用不着他们动手了,于是他们一把拽掉他的颈牌,扬长而去。

后来大约过了十二个小时,格雷厄姆忽然觉得身上有劲了,竟然能爬得动了,这真是一个奇迹。在接下来的十二个夜晚,他手脚并用地朝着美军所在地的方向爬去。白天,格雷厄姆就躲藏起来,到了夜晚,他就会忍着剧痛,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挪动。在第一个24小时里,格雷厄姆估计自己大概爬了100码。最后,格雷厄姆找到一根木棍,把它当拐棍来使。凡是有水的地方,就连草茎上的露珠他也不会放过。当他历尽艰辛终于回到营部后,格雷厄姆发现自己长出长长的络腮胡,胡须末端已经开始卷曲。这时的格雷厄姆看起来形销骨立,体重差不多下降了50磅。当他爬进哨所的时候,那里的一小群军官,包括克莱尔·哈钦中校,好像见到鬼一样。布奇·巴比利斯少校刚打开一瓶啤酒,看到鬼一样的格雷厄姆,就将酒瓶递给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啤酒。”[17]格雷厄姆对巴比利斯说道。对他来说,朝鲜战争业已结束。C连几乎全军覆没。第二天,大约有十五到二十名士兵返回营部。一般来说,一个连里应当有六名军官,但是C连只有三名,其中两名在过去24小时里不幸遇难。

巴特尔迪上尉没有被处决,而是和其他一些人一起被俘。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敌兵用电线捆住每一个俘虏的手,一个连着一个,每天晚上他们都要徒步行走大约几英里的路程。朝鲜人想按照级别与军衔把这些俘虏分开,然后对那些在他们看来是资产阶级代表的军官狠下毒手。白天,只要停下来,这些朝鲜士兵就会对他们进行询问。你的家里是穷是富?如果有人回答富,那就马上会挨一顿猛揍,于是每一个人很快都学会正确回答:穷。你喜不喜欢麦克阿瑟?他们问。不喜欢,那些俘虏回答。你喜不喜欢杜鲁门?不喜欢,俘虏们回答。大家以前叫巴特尔迪为巴特上尉,现在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就简称其为巴特。但两个星期后,朝鲜人威胁说如果军官不主动站出来,就将把所有俘虏统统杀掉。巴特站了出来,后来不久就牺牲了。其余大部分俘虏都在第二天被一支美军坦克部队救了出来,而巴特尔迪也在死后荣膺银星勋章。

那些日子里,C连独自抵御朝鲜军队的全力攻击,并且遭受了巨大伤亡。尽管美军后来重建C连,但该连的运气似乎始终都比其他连队差一点,伤亡也比其他连队多一些。很快团里就有军官会在喝令士兵的时候这么说:“给老子好好干,要不就送你去C连。”[18]

尽管如此,在这场残酷无情的战斗中,C连还是尽力减缓了朝鲜军队的攻势。虽然敌军最终突破防线,却因此付出了同样惨重的代价。有一个朝鲜师作为预备队在洛东江突出部待命,令人费解地没有投入战斗。他们停在那里,重新集结,刚好给了沃克一个可乘之机。那天夜里,洛东江边到处都是C连的士兵。但是,没有人比沃克更了解援军到来的希望有多么渺茫,而且即使是美国最出色的部队,在到达朝鲜后仍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适应这里的作战条件。对于曾经有着傲人历史的美第2师来说,如果没有在朝鲜战场上实地检验一下自己的战斗能力,那么就不能真正被称为精锐部队。而对于那些业已来到此地的排长、连长等军官来说,如果没有亲临火线,那么就无从判断他们是否真正具备合格的战斗资质以及悟性。这一点无论是在西点军校或者弗吉尼亚军事学院,还是在后备军官训练团都无法学到。借用麦克·林奇的话来说,沃克就是一个即使忙得不可开交也总是能保持充足精力的人。

根据后人的军事判断,人民军之所以在对釜山防御圈进行最后一次进攻时大败而归,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没有布置好自己的兵力。如果他们能够把力量集中起来,全力攻击少数几个据点,那么他们的胜算就会大得多。当然,如果他们真的集中兵力,那么就会有可能成为美军炮火与空军的重点打击对象。然而沃克对这些马后炮不以为然,让他感到震惊的是朝鲜人那次残酷无情的袭击。麦克·林奇还记得,9月1日是最糟糕的一天。当他压低飞机高度,从第2师第9团的地盘上空飞过时,突然发现有一支美军连队在没有任何敌军追击的情况下,正沿着河岸后撤。这可真是糟透了,沃克心想,这里本来是一个能够减缓朝鲜军队攻势的绝佳地点,但他们却与之擦肩而过。于是,他告诉林奇尽量低飞。林奇只好降低大约300英尺的高度,然后收起机翼,关闭引擎,在美军大约50英尺的上空滑翔(并且暗中希望飞机引擎能够再次发动)。接下来,只见这位第8集团军的三星将军尽可能地把身体探出窗外,举着喇叭扯开嗓门喊道:“快停下来!都给我退回去,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家伙!没有人进攻你们!回到原地,那里才是最佳位置!”但是,这支队伍似乎毫不理会大发雷霆的沃克。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一支刚刚从美国本土抵达朝鲜境内、隶属于所谓精锐师的部队竟然不战而退。沃克立即让林奇飞往第2师师长(绰号“荷兰人”)劳伦斯·凯泽少将的师部。根据沃克的近距离侦察以及其他一些零零星星的情报,他可以肯定第2师已经遭到朝鲜人的袭击。沃克后来推算,这等于是在他们的营盘正中打开一个大约宽6英里、纵深8英里的大缺口,当时第2师很可能陷入被一分为二的险境。

沃克和司令部里的其他人都对这位年满55岁的凯泽将军表示怀疑。作为一名师长,他的年龄的确大了些。对于凯泽来说,这场战争似乎来得太晚。凯泽总是被大批下属前呼后拥着,极不情愿离开自己的师部。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克雷·布莱尔颇有微词地指出,凯泽所做的就是“在自己重兵把守的指挥所里运筹帷幄”。有时候,一个人年轻时会在战场上表现得英勇无畏,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勇气和胆识却日渐衰退。凯泽正是这样一个人。他是西点军校1917届的学生,曾经在“一战”中指挥过一个营,并且获得银星勋章。当时的凯泽年轻气盛、胆识过人。但三十三年过去了,凯泽已大不如前。他不仅没有参加“二战”,而且已经将近三十年没有参加过任何战斗。1948年秋,凯泽调任第2师副师长。1950年2月,他得到了第二颗将星,毫无疑问,是在自己的挚友兼西点军校同学、陆军参谋长柯林斯的大力提携下升任该师师长的。林奇不像沃克那样总是引而不发,而是向来心直口快、无所顾忌。林奇认为,年事已高的凯泽变成了一个懦夫,这场战争不适合他。[19]那天早上,林奇对自己的所见所闻感到极为震惊。沃克原以为在战斗进行到如此惨烈的时刻,在他们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毫无退路的时候,这里一定剑拔弩张,但当他看到凯泽的地图时,立即气不打一处来:这张地图简直是痴人说梦,与前线危在旦夕的局势毫不相干。当自己的师就要被敌军消灭时,他好像还毫不知情。

“荷兰人,你的师在哪里?”沃克开口便问,“你的预备队呢?你是如何布置兵力的?龙山坚决不能失守!如果守不住龙山,我们就会丢掉密阳;如果丢掉密阳,我们就会丢掉釜山。你是这里的核心人物,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然而凯泽却向沃克表示,他正在等待联络员回来汇报本部队的位置,接着又抱怨说路上到处都是部队,交通极为不便,所以他的行军速度才慢了一些。没错,路上到处都是部队,林奇心想,路上到处都是你们的部队在仓皇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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