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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云山惊兆: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 一

图3 云山战役,1950年11月1—2日

他们驻守的桥梁已经被中国军队打开一个缺口。于是,理查森率领自己仅剩的两三名部下一路向北,朝营部进发。当他们走到一条战壕旁边的时候,突然看到对面有两名士兵正朝这边走来,原来是此前与沃尔什一起被派往营部的那儿个人。“其他的人都死了!沃尔什也死了!”[23]其中一名士兵说道。另一名士兵补充说,中国军队突袭的时候,他们正在睡觉,而他刚好出来撒尿,所以趁机逃跑,否则必死无疑。几天以前,理查森和自己的老友沃尔什还在平壤互相道贺,庆幸他们一起挺过来了,而现在沃尔什却战死疆场,他们的团也已经土崩瓦解。

对于3营负责作战指挥的菲尔莫尔·麦卡比少校来说,最糟糕的事就是军中已经乱成一锅粥,他们甚至还不知道是谁在袭击自己,也不清楚敌方究竟有多少兵力。“是一万、一百还是一千人?是中国军队还是朝鲜军队?”数年后他这样问道。

有两个问题显得尤为重要:现在谁在指挥这里的美军?都下了哪些命令?那位身负重伤、只身北上云山探查敌情的营长奥尔蒙德这会儿不是奄奄一息,就是已经一命呜呼,麦卡比再也没有看到过他。那位前去侦察的参谋莫里亚蒂也一去不返,麦卡比也没有再见过他。在此后的数年中,麦卡比对莫里亚蒂的失踪始终耿耿于怀;尽管这位参谋最终活下来了,但是麦卡比觉得自己有责任留下来,帮助3营重整旗鼓。

麦卡比向南出发,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在路上撞见三名中国士兵。从他们的棉衣与有耳罩的帽子,麦卡比立即猜到他们的身份。当这三名士兵看到他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他们举起手中的步枪,对准麦卡比。在这种情况下,要进行沟通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指了指前方的道路,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三名中国士兵竟然没有开枪射他,而是径直朝着麦卡比手指的方向离开了。就在这时,他的好运到头了,突然有两颗子弹射中他,显然是远处的几名中国士兵开的枪,但是麦卡比没有看清楚。第一颗子弹击中他的脸颊,接着第二颗子弹射穿他的肩胛骨。麦卡比觉得自己肯定是完了,因为头部已经血流如注,身体越来越虚弱,再加上这里严寒的天气,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然而这时不知从哪里过来一名美国士兵,半推半扶地把他架到了营部。

凯斯中尉在桥边与理查森道别以后,就失去了一切联络。当中国军队开始使用机关枪与迫击炮发起进攻的时候,他正率领自己的残兵向营部进发。他想让士兵经由一条战壕到达路边,却被夹在中国军队与美军的中间,伤亡十分惨重。“中尉,我想我们已经被黄种人包围了。”其中一名班长卢瑟·怀斯中士说道。[24]话音刚落,一枚迫击炮弹打了过来,怀斯不幸阵亡,凯斯也身负重伤。凯斯中尉发现自己的一只胳膊突然抬不起来了,但是他继续率领残部朝营部指挥所走去。混乱中,他们差点儿就与一名中国军官撞个正着。幸好凯斯及时发现,于是他们立即后撤,并且最终成功抵达重建的指挥所,而那里实际上已经成为营部的一个救助站。在返回营部的途中,有一挺机枪的火力恰好阻断了他们的去路。但是凯斯注意到这名机枪手的开火方式十分特别,他停停打打、打打停停,而每次间隔的时间完全一致,就好像是在发密码电报一样。于是,凯斯算准他每次开火的时间,然后让自己的部下分成小股,依次在间隔时间穿过去。在凯斯看来,当时中国士兵的尸体已经越积越多,或多或少阻碍机枪手的视线,这使他们得以顺利脱险。到达救助站后,凯斯粗算了一下,出发时排里还有28名士兵,现在仅余12人。他的排从一开始就因为兵源告急而人手短缺,现在简直成了一个班。当军医克莱伦斯·安德森进行治疗的时候,凯斯想要帮他一把,这时一枚手榴弹突然落在他的脚下;凯斯再次负伤,一条腿上被炸了四个洞,另一条腿也受了轻伤;手榴弹刚刚落下,又有一枚迫击炮弹击中这里,炸死了凯斯排里仅剩的五名尚有战斗力的士兵。凯斯觉得很难有人能够再突出重围,自己就更没有指望了,因为他的两条腿已经动弹不得。

这时,营部指挥所已是一片混乱,身受重伤、目瞪口呆、麻木迟钝的人散乱地从不同的位置赶往这里。到达营部以后,理查森惊讶地发现,这里早已乱成一锅粥。攻克指挥所的中国士兵和美军残兵混杂在一起,这些中国士兵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胜利,好像现在的结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虽然他们已经拿下指挥所,但是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却显得茫然不知所措。一位军医告诉理查森,他们在附近为40名伤兵辟出一块地方,安德森大夫和卡朋神父都在那里。然而,最重要的问题还是究竟由谁来领导这支队伍。奥尔蒙德和麦卡比都身负重伤,莫里亚蒂不见踪影,看来这支队伍的新任领袖只有留待自行出现了,理查森想。

他决定回L连去看看那里还有没有人能到指挥所来。于是,他一边向回走,一边高声报出自己的名字,这样他的部下就不会向他开枪射击了。理查森发现L连的连长保罗·布罗姆瑟中尉已经中弹身亡,参谋弗雷德里克·吉鲁中尉虽然负伤,但还能够行走。真是太可怕了,吉鲁说,中国军队席卷而来,原来连里的180个人恐怕只剩下25个人了。吉鲁问:“你能带他们出去吗?”理查森回答:“能,但是不能过桥。”他得绕过弯弯曲曲的小道另寻出路。途中,他们遭遇两名背有手榴弹的中国士兵,击倒了其中一名。这时一枚手榴弹突然爆炸,中国军队的一挺机枪开始向他们扫射,这些美军士兵顿时惊慌失措。当他们接近营的临时防区时,发现有两辆美式坦克正朝这边开来。有些士兵本能地立即跳上坦克——美国人总是离不开自己的运输工具,理查森想,好像这些工具能够让他们大难不死。他敢肯定,中国军队一定会首先拿坦克下手,所以他和吉鲁将许多士兵劝了下来。

他们在先前的营部指挥所方圆200码内建立环形防御带,然后迅速在松软的河床上挖出几道战壕,把那三辆坦克推了进去。这样一来,他们具备了一点儿有限的火力,另外捕捉到一些微弱的无线电信号(这几辆坦克的无线电台那时还能正常使用)。那天晚上,他们一直在开火。令人感到诧异的是,虽然中国军队完全可以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却没有再次全面出击。理查森认为,那天晚上中国人和美军一样,都感到十分困惑。不过,理查森还记得,中国人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到第二天。破晓时,美军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熬过了敌军的第一次攻击。在这场战斗中,敌方很少在白天进攻。即使这是美中两军的第一次交锋,美国人也觉得中国军队与朝鲜军队大不相同。这里似乎仍然还有一线希望,从他们收到的最后一条无线电信息看来,援军已经上路了。就在此时,那位后来因表现得英勇无私而为人铭记(并且被授予荣誉十字勋章)的随军牧师卡朋问起理查森的状况。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神父问道。

理查森回答说不知道。

“今天是万灵节。”

“神父,”理查森说道,“最好有人正在寻找我们失去的灵魂,我们真的很需要。”

“是的。主正在寻找,主正在寻找。”神父回答。[25]

那位在平壤与沃尔特·梅奥分享一瓶气泡酒的菲尔·彼得森中尉,是99野战炮兵营C连的前方观察员。C连负责支援8团3营,隶属于3营的K连驻扎在营部指挥所附近。在敌军发动进攻前几个小时,营部已经事先收到有关该地有中国军队的报告,但对这一重要情报做了牵强附会的解释。时隔五十年后,彼得森几乎还能一字不落地回忆起当时营部的说法:“他们认为中国人只是来这里保护朝鲜(鸭绿江上游)的发电机组,所以中国人不开火,我们就不开火。任何前方观察员不得召集炮火轰炸电力设施。”

中国军队发动攻击后,彼得森才意识到此前上级总部曾经试图告知他们当时的险情,但却故意语焉不详。多年以后,他不无愤怒地说道:“他们给我们的情报,只不过是一堆表面文章。”当天夜里9时许,在双方还没有开始猛烈交火的时候,有人从K连的哨所带来一名身穿棉衣棉裤的俘虏。当该连的韩国混编士兵想同他讲话时,却发现这名俘虏根本不懂朝鲜语。彼得森可以肯定,这是他们碰见的第一名中国士兵。随后他们接到上级命令,让该连撤出这块高地与营部会合。但是那天晚上的行动却着实令人匪夷所思,连队被分成十人左右一组的小队分别撤出。就在这时,中国军队突然开火,彼得森带领的一支小分队被困在稻田旁边的一条水沟里,两面都有中国军队猛烈的火力。他与一名被射中臀部而哭笑不得的中士一起盘坐在沟底。两人心里都很清楚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无奈之中,这名中士半开玩笑地对彼得森说:“瞧啊,中尉,我中了个百万大奖的枪伤!”这样的枪伤必须回家才能治疗。此时此刻,家,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已经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词语。

当彼得森被困在战壕里的时候,K连的其他士兵正在手忙脚乱地转移该炮兵连的六辆10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车。他们迅速关上窗户,想要挡住敌人的炮火。然而,当他们制定好突围路线,临时拼凑起一支可怜的护卫队(约有十六部车辆,由卡车拖着榴弹炮,吉普车运送人员与干粮)时,一切为时已晚。中国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断了通向南方的道路,并且埋伏在道路两旁守株待兔,其中许多士兵都配有在刚刚结束的中国内战中从国民党手中缴获或者购买的汤普逊冲锋枪。尽管美军早已淘汰这种枪支,但是此时此刻它们派上了大用场。

敌军先是堵住他们的去路,然后便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汉克·佩蒂科恩中尉是该连最为出色的军官之一,曾经在“二战”中荣获银星勋章。当天晚上,他也是护卫队成员之一,并且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后来他告诉彼得森,他们本来没有一点儿突围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连被敌人消灭。就在那天早些时候,佩蒂科恩曾经向上级请求开始撤离,但得到的答复却是要等候命令。佩蒂科恩说:“我们等不来什么命令,因为我们完全失去了联系,所以只能自力更生。”[26]包括炮兵连长杰克·博尔特上尉在内的少数几个人率先登上一辆吉普车,并且设法突出重围。当时中国军队突然停火,大概是想要等那辆拖着榴弹炮的大卡车过来时再集中攻击,因为这个战利品不仅更加惹眼,而且还可以顺便制造路障。最后,该连大约180名士兵活下来的屈指可数。这是美军最后一次试图逃出云山地区。与此同时,彼得森正率领手下缓缓撤退,一边朝营部进发,一边等待黎明的到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一处距离营部指挥所大约200码的平地上,然后迅速形成了一个小型防御圈。

11月1日夜,“面糊”米勒、他的好友理查德·赫廷格以及残余的部下在距营部大约一英里远的地方突然接到命令,让他们原路返回。整个3营,实际上是整个8团接到上级命令,要求他们撤出该地。不过这道命令为时已晚,他们刚刚经过一道桥梁附近的哨所,从那里传出第一声枪响,敌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于是,米勒迅速带领该排从桥下穿越这条已经干涸的溪流,但是对岸早就有伏兵。在大多数人上岸后,米勒发现自己被一枚手榴弹的碎片割伤一只手。当时他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到处都乱作一团,中国军队似乎无处不在,美军已经无路可退。他感到敌军早就埋伏在附近,然后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头顶。那时他们已经到了路旁的一条水沟里,于是只好在里面隐蔽。米勒还记得,身旁的这些部下大部分都是刚刚到来的新兵。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实际上,他们不应该把这条水沟当作掩体,因为这里毫无掩护可言,更不要误以为自己已经脱离险境,因为现在他们毫无安全可言。同样,不论你是站在制高点上,还是待在营部的指挥所里,都没有绝对的安全可言。米勒知道,此时此刻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在水沟里躲避,但是里面已经有35名士兵,一些是他排里的,另一些是其他排的。于是,他对自己的朋友赫廷格喊道:“嗨,赶快出来,不要在这里等死。”然后他们一起催促里面的人全都出来。米勒估计,当时应该是11月2日凌晨3点左右。当他差不多已经让所有的士兵都从战壕里出来的时候,一枚手榴弹突然落下来,炸断了他的一条腿,血肉横飞、脚骨破碎。米勒再也走不动了。

于是他只好躺在那里等待天亮、等待死亡,因为他知道没有什么人能够把他背走。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也许能够爬到附近的营部救助站,但是即使他爬到,那里的救助站很可能也已经被敌军占领。刺骨的寒风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担心中国军队很快就会过来检查尸体,到时候他的呼吸就会暴露目标,于是米勒设法用旁边敌军的尸体掩盖自己。11月2日下午大约2时许,五六名中国士兵一边穿越这片战场,一边颇为熟练地检查中国士兵与美国士兵的尸体。于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他,其中一个用枪抵着他的脑袋。哦,米勒心想,最后还是轮到我了。就在那时,卡朋神父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推开那名士兵,把他从枪口下救了出来。米勒等着中国士兵向卡朋和自己射击,但或许是神父无畏的神色镇住了他们,他们谁也没有开枪。卡朋看也不看那些中国士兵一眼,使劲把米勒拽起来撂在背上;他们很可能都会成为俘虏,但是不管还能走出多远,卡朋都不会丢下米勒。

8团1营的官兵对中国军队的袭击大吃一惊。实际上,此前他们曾经与中国军队有过一次小规模的交火,却不知道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何许人也。1营D连(重武器连)的一名19岁下士雷·戴维斯还记得,那是一次漫无目的的乱射——这种事情好像经常发生。10月31日,他们已经抵达云山镇。当他和一支连级规模的队伍穿越一片稻田时,附近的几座山头上突然传来枪声。戴维斯记得,枪声刚刚响起的时候,他们显得漫不经心,许多人甚至连头盔都没有戴;接着,双方都后撤了。真正的激战在一天半之后才到来。

戴维斯隶属于一支重机枪分队。他们驻扎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所在的山头位于一条通往东南方向道路的南端。这条道路十分狭窄,一次刚好只能通过一辆牛车,然而当时8团的车辆却一辆接着一辆,磕磕碰碰地难以顺利通行,好像美军离开汽车就不会行军一样。在敌军看来,他们显得非常无能。中国人徒步行军,轻而易举就穿过那条道路直达高地,而美军士兵的命运似乎和那些车辆连在一起,全都被困在低地。

刚过子夜,中国军队发起总攻。在过去的四个月里,无论是参加哪场战斗,戴维斯总会遇到敌众我寡的状况,但这一次对于他的班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机枪因超负荷使用而失灵。戴维斯早就料到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刚到朝鲜的时候,对于这种必须由两人操作的武器,他负责背负弹药,接着负责装弹,最后才成为一名机枪手,其间他已经损耗掉三四挺机关枪。因为敌我力量对比过于悬殊,对于重型火器的需求也总是源源不绝。一开始,他们使用的是步兵最为常见的武器——M-1步枪、卡宾枪甚至机关枪。但是无论什么武器,对于数量庞大的敌军来说都远远不够。有一次,营长鲍勃·凯恩中校对他说:“这场战争的关键就是,你得撂倒一百名敌军,然后就能回家了。等到你真的撂倒一百名敌军,这场战争也就不算什么了。”不过,至于为什么要撂倒一百名敌军才能够回家,凯恩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戴维斯很少见到这样的情形。美军发射信号弹以后,从小在纽约州北部一个农场长大的他看到满山遍野的敌军时,不由想起家乡麦浪翻滚的景象。现在这种景象令人不寒而栗,成千上万的敌军士兵朝他们扑将而来。就算你撂倒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就算你撂倒一百个,还会有另外一百个前仆后继。这种场景对凯恩的玩笑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接着,戴维斯又看到一名骑马的军官,他似乎正在指挥这些士兵。他们还拿着号角,而每当号角声响起时,敌军士兵便会时不时地变换进攻的方向。

戴维斯知道,身边几名士兵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而且恐怕他们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他们不断开火,通常是近距离平射。戴维斯后来回忆说,一小时,最多两小时之后,弹药都打光了,机枪也因为过热而不能使用。凌晨2时许,副排长找到他,戴维斯用手中仅剩的一枚手榴弹炸毁自己的机枪,然后两人设法一起来到迫击炮旁边发射空包弹,这多少给了他们一点儿掩护。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熬过这个夜晚。天刚破晓的时候,他们试图重新编组,惊讶地发现有些人还活着。

他们已经彻底陷入重围。

在营部指挥所附近匆匆建起的防御圈内,身负重伤的吉鲁已经成为事实上的领导。他是一名“二战”老兵、经验丰富的步兵军官,深知美军的作战能力;他很清楚怎样才能在极为有限的时间里、极为有限的范围内做出选择,从而使部队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彼得森中尉、他的朋友梅奥和理查森;后者虽然不是一名军官,但是在战争初期艰苦卓绝的北进过程中,已经成长为一名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军士。一开始,他们就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是中国人,意识到整个8团已经成为战场上的先头部队,意识到这次战斗最终会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战争。[27]虽然防御圈内的这些士兵已经在第一次战斗中成功脱险,但是今后的日子仍然愁云惨淡。尽管总部已经不止一次说过援兵就在路上,但是至今仍毫无影踪。那一天,一架美军直升机为了运出部分伤员而试图降落,但因中国人的炮火过于猛烈,在投掷了一些小包医疗用品后,不得不掉头飞走。

防御圈内这些绝望的士兵正面临着双重困境,那就是如何突围以及如何处置伤兵。此外,他们的弹药所剩无几,枪支也不够用,但冷静而实际地看,这不是最麻烦的问题。如果他们能够干掉一些敌军士兵,那么枪支弹药也许不成问题。然而,他们的防线却极为薄弱,这里地势平坦、毫无遮挡,而且距离住着许多伤兵的营部指挥所只有70码。11月3日正午,彼得森、梅奥、理查森和吉鲁一起到指挥所商议,怎样面临即将到来的末日。因为理查森不是军官,所以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但是他很清楚他们几个会讨论些什么。所有的军官,包括那些受伤的军官,无一例外地都在讨论那个难以启齿的话题:众所周知,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危急关头,而他们又当如何处置这里人数众多的伤兵;那些受伤的军官即将要做出决定,要不要把自己的性命留到敌人手里。布罗姆瑟和梅奥走到凯斯中尉的身边,表示他们愿意尽力突围;接着,他们又问凯斯能不能和他们一起杀出去。凯斯却回答说不行,并且让他们忘掉自己,因为他现在不能行走,所以不愿意拖别人的后腿。

理查森那时心想,这些年轻人要做出怎样令人心碎的抉择啊!他主动请缨,要求与这些伤兵待在一起,并且尽可能地为他们掩护,但遭到那些决定留下来的伤兵的断然拒绝。凡是还有行动能力、能够指挥他们突围的人,绝不能浪费到——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保护这些伤痕累累甚至奄奄一息的士兵身上。所有的人都很清楚,剩下的时间十分有限,而且敌军的下一次进攻一定会更加猛烈。他们甚至能够听到中国士兵从河床附近向这边挖战壕的声音(这样他们就能够抢在美军之前占领这里的制高点)。和理查森在一起的是一名格外刚毅的中士,但是理查森却记不得他的姓名。理查森把每个人手里的手榴弹都收集过来发给他,对他说他的责任就是设法阻止中国人继续挖战壕。这名中士一路匍匐前进,然后单枪匹马地阻止敌军的挖掘行动。理查森心想,这该是何等英勇无畏的壮举啊!这种情形只会出现在电影里,从来没有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敌军的包围圈越缩越紧,现在几乎没人再谈论救援行动了。当天,澳大利亚的飞行员驾驶几架B-26对该地进行了一次空袭,但是天公不作美;还有一次空投补给行动,一架小型侦察机在距离防御圈大约150码开外处投下一个粗呢包裹。理查森一路匍匐过去捡了回来,但是里面的东西很少,而且也没有他们急需的弹药与吗啡。

援军是不会来了。数天前就坚持让8团撤离该地域的盖伊师长曾经派几支队伍前来营救,但是途中却遭到埋伏在一处最佳地点的中国军队的痛击,并且切断了他们北上的道路。这是中国某军的一支队伍,他们早就埋伏在此,等候一举歼灭前来营救的美军;然而,美军的救援分队却缺乏必要的炮火与空中打击力量,很难对中国军队造成什么威胁。约翰逊中校率领的骑1师5团是其中的一支救援分队,他们试图突破敌军的防线,但伤亡惨重,有250名官兵葬身于此。11月3日,眼看救援无望,米尔本军长下令该师撤回;盖伊结束了救援行动,不得不让被困者自生自灭。盖伊后来说,当时自己做出了一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次抉择。

当天晚些时候,又有一架侦察机传来信息,要这群被困者尽力脱险。这算不上一种鼓舞,理查森和这里的大多数人早就决定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了。夜幕降临以后,中国军队发起全面进攻。被困的官兵向南方和东南方向道路上一些废弃的美军车辆发射反坦克火箭筒,车辆很快就燃起熊熊大火。汽车着火后会燃烧相当长一段时间,既能作为己方的信号弹,也能暂时有效地阻止敌军的进攻。然而一夜过去,防御圈内尚有行动能力的美军仍在不断减少。一开始他们还有将近一百人,但是现在人数越来越少,弹药也所剩无几。11月4日天亮前,理查森估计,大约还有25人正在使用从中国士兵尸体上搜罗来的冲锋枪坚持战斗。第二天晚上又是一场硬仗,他们的最后一辆坦克也完蛋了——有人说是美军故意毁掉的,也有人说是在战斗中毁掉的——这样一来,这里与外界的一切无线电联系都不复存在,意味着不会再有任何人前来救援,这一点着实令人感到可怕。有件事彼得森记得十分清楚,那就是当中国军队集中火力进攻时,他们只剩下最后一挺机枪,而周围美军的尸体却堆积如山。

11月4日一早,理查森、彼得森、梅奥和其他一些士兵进行巡逻,看看是否还有突围的可能。此时军衔高低已经不再重要,尽管梅奥和彼得森都是军官,但是他们同时也是炮手和前方观察员。而吉鲁也提醒理查森说,尽管他只是一名军士,但很可能是这群人中最有步兵战术经验的人,因此他必须相信自己的直觉。

出发之前,彼得森记得发生了一件令人十分难过的事情。当他爬过一个身负重伤、躺倒在地的无线电话务员身边的时候,这名士兵问道:“彼得森中尉,你要去哪里?”彼得森回答,他们要去看看能不能突围,然后再来救大家。这名士兵哀求道:“彼得森中尉,请不要丢下我!请不要丢下我!你们不能把我丢在这里!”彼得森看了一眼,知道这名士兵大概活不了几个小时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必须得走出去,才能回来搭救大家。”他一边说着,一边和巡逻队的其他人爬开了。

理查森认为正东方向应该有能够突围的路线,因为除此之外,到处都有中国军队的火力。在缓慢前行时,他们发现河床附近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中国伤兵。尽管理查森知道本方的伤兵很可能将会成为中国人的俘虏,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告诉身边的美军士兵:“别让人以为你在想拿枪指着他们,更不能向他们开枪射击,想都别想。这是你们听到过的最严厉的命令。”随后,他们在一所装有美军补给的房屋前停下来,里面到处都是中国伤兵,这些伤兵似乎都在发出同样的声音——Shwee,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后来理查森才知道他们说的是“水”。他们走到河床后发现,这里的中国伤兵有四五百人之多,大都是被炮弹炸伤的,大部分人已经死亡,活着的也气息奄奄,手里拿着杯子向他们讨水喝。至此,这些美军士兵才相信,他们能够带领同伴从东面突围,于是他们又悄悄地溜回防御圈内。

理查森回来后不得不做出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此后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难以与之相提并论。这里现在大约有150名伤员,在敌人猛烈炮火覆盖下的崇山峻岭当中,他们根本没有突出重围的可能,而且还会让那些尚有行动能力的战士白白牺牲。所有伤员都清楚这一点,但没人希望自己落到中国人手中。理查森回来后,不断有人找到他,哀痛欲绝地请他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把他们留到中国人的手里,不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理查森在想,如果自己尽忠职守,服从上级的命令,并且尽可能地救出战友,自己的良心是否仍然会感到不安?对于做过的这些事情,你会不会最终原谅自己?五十年后,他仍然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28]他丢下那么多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那么多曾经共同浴血奋战的士兵。

在最初的几天里,吉鲁一直表现出色。他试图建立某种战场秩序,并且照料重伤员,但他后来死在战俘营中。凯斯和其他伤员一起等着中国军队的到来。他们已经完全没有指望了。中国人终于来了,其中一个人命令凯斯站起来,凯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却倒了下去。他的腿已经废了。由于伤口肿胀得厉害,他不得不割开自己的军靴。凯斯记得,中国人把美国俘虏分成两组,一组是像安德森大夫和卡朋神父那样能够行走的人,另一组是像他那样丧失行动能力需要被安置在担架上的人。凯斯估计后者大概有三十人。这一组中有五个人当晚就死掉了。在接下来的数周里,中国人不停地更换这一组伤兵的房间。凯斯回忆说,十六天当中,他们就像原始部落的人一样活着,只在夜间出行,而且速度非常缓慢。凯斯记得,中国人带着他们向北走了大约两周以后,他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凯斯相信那一定就是鸭绿江了。一天夜里,中国人出人意料地折回头向美军所在的南方行进,大概是他们不想再让这群俘虏拖累他们了吧,凯斯后来猜想。11月末,他们把这群俘虏留在距离美军营地以北大约几英里的一所房屋里。在凯斯的这组人当中,有一个刚刚被关进来的俘虏还能走路,并且设法向南联络到美军,最后美军派来几辆汽车把他们接走了。凯斯总共做了将近一个月的俘虏,他知道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凯斯隐约记得,在他们原来将近三十人的那组被俘者中,最后得救的只有八个人左右。他的左腿被一枚迫击炮弹炸伤,有四处骨折,腰部以下的伤口也有52处之多。那名搭救他的士兵说道:“你看起来可真惨。”他辗转于各家医院,终于挺了过来,身体基本复原,后来还在越南战场上担任过两年的军事顾问。[29]

让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看美军小防御圈的情况。那些准备突围的人在下午5点前开始行动。这支将近六十人的队伍在河道向南转弯前来到河床边,但是想要继续前行却十分困难。现在他们已经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但是由于人数过多,很容易被敌军察觉。来到主干道后,他们在理查森的指挥下鱼贯而行,迅速穿过这条道路。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其中一名来自情报部门的军士溜到理查森身边对他耳语,大意是说如果他们两个悄悄离开,那么完全有可能顺利回到美军的防线之内,因为他们都是职业军人,否则就会因为受到这些外行人的拖累。他的话固然没错,换作别的军官也许会听从他的建议,但是理查森没有这样做,此时此刻,他更不会丢下这群人不管,即使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11月5日一早,他们误打误撞地来到一个中国军队的哨所面前,于是双方交火。现在他们已经暴露目标,中国军队也知道了他们的具体位置。在这支队伍当中,理查森拿着唯一的一把冲锋枪,他让别人先走。当他觉得自己就要成功突围之时,却被中国人发现并活捉。看来,他不能像东京总部承诺的那样,在圣诞节前回家了。反之,在接下来的两年半里,他将要在战俘营中度过。像理查森一样,菲尔·彼得森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

这次战斗结束后,8团原有的两千四百人中死伤八百余人。时运不济的3营原有的八百余人只有近两百人成功突围。迄今为止,这是朝鲜战场上美军伤亡最惨重的一次败仗。美军经过四个月的苦战,眼看就要胜利在望时,战场形势却突然逆转。这一结果对于一向战无不胜的美军来说尤其让人感到痛心疾首。中国军队仿佛突然从天而降,转瞬之间就将美军的一个精英师打得溃不成军。在云山战役中,8团死伤惨重,还损失了许多先进武器装备,包括12门榴弹炮、9辆坦克、125辆卡车与数十支无后坐力步枪。在中国人发动攻击后的次日,该团发言人对记者的一席话却令人发抖。他说:“我们不知道他们能否代表中国共产党政府,但是这次战斗就像当年卡斯特在小比格霍恩河遭印第安人袭击一样,完全是一场印第安式的大屠杀。”[30]

“面糊”米勒在受伤被俘之后,被卡朋神父背着,与其他一小组俘虏一起每天晚上缓缓北行。在前往战俘营的途中,他们曾经来到一处中国军队用作临时基地的地方。在那里,他们看到铺天盖地的中国士兵,足足有两三万人。这里仿佛成了朝鲜一个秘密的城市——除了中国士兵,还是中国士兵。此情此景,米勒不由得心生感慨,形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现在这番话他又能去告诉谁呢?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他被关进了一座战俘营。

不管联合国军是否喜欢听到“撤退”这个词,他们也开始迅速地向清川江的另一侧撤离,准备迎接中国军队的下一轮攻击。但是此时,就像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一样,中国军队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到了哪里。他们悄悄地离开战场,又一次把自己隐藏起来。尽管东京总部的人们乐于相信他们已经离开朝鲜,但是实际上他们仍然躲在北方某处。他们希望美军再次陷入圈套,来到距离他们大本营更近的地方。云山战役只是一个开始,而真正的鏖战发生在三周以后,在比云山更北、更冷的地方。

云山之战是中国人发出的一个警告,但是美军却没有注意到。在此前的数周里,美国总统及其高级顾问们一直对于中国介入这场战争的意图大惑不解,而现在他们变得愈发惴惴不安。为了消除杜鲁门总统的不安情绪,11月3日,参联会主席致电麦克阿瑟,要求他对“共产党中国军队在朝鲜境内赤裸裸的干涉行为”做出回应。然而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却暴露了一心想要打到鸭绿江畔、统一朝鲜半岛的麦克阿瑟同唯恐与中国发生全面战争的华盛顿之间的巨大分歧。

对于华盛顿来说,中国究竟意欲何为再一次成了首当其冲的问题,而麦克阿瑟故伎重演,想要通过控制情报来获得做决定的主动权,于是威洛比将军就成为关键人物。他刻意缩小中国军队的伤亡数字,有意淡化中国方面的参战意图。11月3日,在他的精心处理下,美国国内只知道,中国赴朝军队的人数在1.65万到3.45万人之间(然而仅在云山一处,就有接近两个师的约两万名中国士兵袭击了美军。几乎与此同时,在朝鲜半岛东侧,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个营遭到另一股兵力相当的中国军队的袭击,并且伤亡惨重)。实际上,当时在朝鲜境内的中国士兵已经有30万人或者30个师的兵力。麦克阿瑟对这次袭击十分震惊,却试图敷衍过去,因此他对参联会主席电报的回复同威洛比如出一辙。他在回电中说,中国人之所以要开赴朝鲜,只是为了能够“在朝鲜拥有一处名义上的立足之地”,从而有机会“从废墟上进行掠夺”。[31]

如果说一开始麦克阿瑟被中国军队的袭击吓坏了的话,那么当他们消失以后,这位将军又开始夜郎自大起来。美国第8集团军司令沃尔顿·沃克将军在云山遭袭后向东京发出电报说:“我方遭到一股有组织、高素质队伍的伏击与突袭,其中有些是中国军队。”[32]再没有比这更明显的事实了,但是对于沃克的直言不讳,麦克阿瑟的总部感到十分不快。将军想让沃克尽量淡化与中国发生正面接触的危险,装作一切正常,然后继续挥师北进。然而沃克对于继续北上感到惴惴不安,并且像华盛顿的官员一样,想要将朝鲜半岛一分为二,尽快了事。对此,麦克阿瑟的措辞很快变得严厉起来。就在沃克担心麦克阿瑟很可能要将自己撤职的时候,这位将军质问沃克,为什么第8集团军在云山之战后就与敌军脱离接触,退缩到清川江之后。接着又逼问道,难道就因为有区区几个“中国志愿军”吗?显然麦克阿瑟想要沃克继续向北挺进,而他给沃克造成的与日俱增的压力远比那些此时深藏不露、静观其变的中国人造成的威胁要大得多。

11月6日,麦克阿瑟在东京发表一则公报。公报中称由于他已经在平壤北部收拢包围圈,因此朝鲜战争基本结束。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志在必得,对于亲身经历云山战役的第8集团军的高级军官们来说,这次战役只是中国潜在威胁的冰山一角。

此时此刻,华盛顿的人们比以往更加有理由感到惶恐不安。正如后来马修·李奇微将军注意到的那样,当中国人首次发动进攻的时候,麦克阿瑟把它当作一次灾难,并立即致电华盛顿,对于任何有可能阻止他炸毁鸭绿江上桥梁的禁令表示抗议。如果允许中国军队穿过这些桥梁,他说,“就会对我指挥下的美国军队造成毁灭性的威胁”。参联会立刻回电,指出中国的介入,用李奇微的话来说,就是“已经成为事实”;也就是说,对于美军是否应当继续北上,需要做出一番痛苦的权衡。麦克阿瑟再次回电,却与自己前一封电报自相矛盾地告诉华盛顿不用担心,美国空军完全有能力保护他的陆军,从而挫败任何挡住去路的强敌。随着美军继续一路北上,决定朝鲜战争最终命运的时刻似乎已经到来。[33]在自己征服朝鲜半岛的伟大梦想与在强敌当前的局势下置美军安危于不顾两者之间,麦克阿瑟最终选择为实现自己的个人梦想而将美军推入险境。

对此,华盛顿的高官们无可奈何。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后来写道,我们起初寄望于中国人、后来又寄望于麦克阿瑟去控制战争。然而我们现在对前者无能为力,对后者也力不从心。艾奇逊曾经写道:“麦克阿瑟究竟想要通过向我们展示这次惊人的军事举措达到什么目的?”此时此刻尤为关键的是:一支全新的、骁勇善战的敌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而在大败美军之后,似乎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艾奇逊补充说:“最值得我们警惕的是,他们完全有可能像上次那样突然卷土重来,给我们造成极大的阻拦。”[34]

11月2日至4日,在朝鲜半岛另一端一个叫作“水洞”的地方,第10军所属海军陆战队一部在一场与云山之战规模相当的战役中遭到敌人的痛击,44人阵亡、163人受伤。他们认定,中国人的这次袭击显然经过精心筹划。中国人早已布好天罗地网,却等不及更多的美国人北上自投罗网。水洞一役足以证明云山之战不是偶然巧合。这是美军停止北上、迅速南撤,从而避免与中国发生更大规模战争的最后一次机会,但是华盛顿却无所作为。艾奇逊在回忆录中写道:“当麦克阿瑟展开这场梦魇的时候,我们就像吓瘫了的兔子,坐在那里袖手旁观。”

[1] 作者对菲尔·彼得森的采访。

[2] 作者对比尔·理查森的采访。

[3] 作者对本·博伊德的采访。

[4] William Breuer, Shadow Warriors, p. 106.

[5] 汉城,韩国首都,自2005年1月18日后中文名称统一为首尔。

[6] 作者对芭芭拉·汤普森·福尔茨和约翰·S. D. 艾森豪威尔的采访。

[7] Sun Yup Paik, From Pusan to Panmunjom, p. 85.

[8] Sun Yup Paik, From Pusan to Panmunjom,87—88页。

[9] Russell Spurr, Enter the Dragon, p. 161.

[10] 作者对拉尔夫·霍克利的采访。

[11] 作者对“面糊”米勒的采访。

[12] 美国陆军预备役部队训练营。

[13] 作者对莱斯特·乌尔班的采访。

[14] Clay Blair, The Forgotten War, p. 381. 哈罗德·约翰逊的口述史,美国军队战争学院图书馆。

[15] 作者对休利特·雷纳的采访。

[16] 作者对比尔·理查森的采访。

[17] 作者对菲尔莫尔·麦卡比的采访。

[18] 作者对威廉·韦斯特的采访。

[19] 作者对威廉·韦斯特的采访。

[20] Roy Appleman, South to the Naktong, North to the Yalu, p. 690.

[21] Roy Appleman, South to the Naktong, North to the Yalu,691页。

[22] 作者对本·博伊德的采访。

[24] 作者对罗伯特·凯斯的采访。

[25] 作者对比尔·理查森的采访。

[26] 作者对菲尔·彼得森的采访。

[27] 作者对雷·戴维斯的采访。

[28] 作者对比尔·理查森的采访。

[29] 作者对罗伯特·凯斯的采访。

[30] Richard Rovere and Arthur M. Schlesinger Jr. The General and the President, p. 136.

[31] Clay Blair, The Forgotten War, p. 391.

[32] Matthew B. Ridgway, The Korean War, p. 59.

[33] Matthew B. Ridgway, The Korean War,60页。

[34] Dean Ancheson, Present at Creation, p. 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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