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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军
  王守仁确实还没有走远,他跟两个随从刚刚沿水路走到了丰城,就获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宁王叛乱了。
  随从们十分慌乱,王守仁却并不吃惊,他早就知道这一天必定会来临。
  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还是显得那么残酷。
  孙燧,想必你已经以身殉国了吧。
  王守仁仰望着天空,他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位同乡好友了。
  但还没等悲痛发泄完,他就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马上停船靠岸。”王守仁下达了命令。
  随从以为他要去办事,便紧跟着他上了岸。
  可是他们跟着这位仁兄转了好几个弯子,也没见他去衙门,却又绕回了江边,另外找到了一艘小船,继续由水路前进。
  这是演的哪一出?
  “宁王是不会放过我的,他必已派人沿江而下追过来了,陆路太危险,是不能走的,刚才我们上岸,不久后我们走陆路的消息就会传开,足以引开追兵,而我们的船是官船,目标太大,换乘小船自然安全得多。”
  随从们呆若木鸡地看着平静的王守仁。
  真是个老狐狸啊!
  玩了一招调虎离山计的王守仁并没能高兴多久,因为他面临的,是真正的绝境。
  宁王叛乱了,孙燧等人应该已经遇害,南昌也已落入叛军之手,而且这位王爷想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整个江西都安置了他的势力,许多地方随同反叛,情况已完全失去控制。
  虽然有巡抚头衔,旗牌在手,但就目前这个状况,坐着小船在江里面四处晃悠,连个落脚点都没有,外面治安又乱,一上岸没准就被哪个劫道的给黑了,那还不如留在南昌挨一刀,算是“英勇就义”,好歹还能追认个“忠烈”之类的头衔。
  那还有谁可以指望呢?
  兵部?王琼是老上级,应该会来的,不过等到地方上报兵部,兵部上报内阁,内阁上报皇帝(希望能找得到),估计等到出兵,宁王已经在南京登基了。
  内阁也不能指望,且不说那个和宁王有猫腻的人会如何反应,自己好歹也在机关混了这么对多年,按照他们那个效率,赶来时也就能帮自己收个尸。
  朱厚照?
  打住,就此打住,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算了吧。
  没有指望、没有援兵、没有希望。
  满怀悲愤的王守仁终于发现,除了脚下的这条破船外,他已经一无所有。
  黑夜降临了,整个江面慢慢地被黑暗完全笼罩,除了船上的那一点灯火外,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
  王守仁仍然站立在船头,直视着这一片阴森的黑暗。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软弱无力,孙燧已经死了,宁王已经反了,那又如何?又能怎样!
  心学再高深,韬略再精通,没有兵,没有武器,我什么都做不了。
  事情就这样了吗,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去再说?
  那孙燧呢,就这样白死了吗?
  王守仁并不喜欢朱厚照,也不喜欢那群死板的文官,但他更不喜欢那个以此为名,造反作乱的宁王。
  他痛恨践踏人命的暴力,因为在他的哲学体系里,人性是最为根本的一切,是这个世界的本原,而这位打着正义旗号的宁王起兵谋反,牺牲无数人的生命,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不过是为了他的野心,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打倒当权者的宁王,将是另一个当权者。唯一的牺牲品,只是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因为无论何时、何地、何人当政,他们都将是永远的受害者。
  好吧,就这样决定了。
  “去拿纸墨来。”王守仁大声说道。
  随从们从行李中拿出了笔墨,递到了他的面前。
  那一夜,王守仁没有睡觉,他伏在书案前,彻夜奋笔疾书,他要写尽他的悲痛和愤怒。
  第二天一早,随从们发现了散落满地的纸张,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所有的纸上都只写下了四个醒目大字:
  誓死报国。
  一夜未眠的王守仁依然站在船头,对他的随从们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等到船只靠岸时,你们就各自离去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是了。”
  随从们对视了一眼:
  “那王大人你呢?”
  “我要去临江府。”
  临江府,位于洪都下游,依江而建,距离洪都仅有二百余里,时刻可能被宁王攻陷,是极为凶险的地方。
  “王大人,临江很危险,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王守仁笑了:
  “不用了,你们走吧,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随从们不是白痴,他们都知道王守仁要做的那件事情叫做平叛。
  于是他们发出了最后的忠告:
  “王大人,你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王守仁收起了笑容,严肃地看着他们:
  “我一个人就够了。”
  预备
  船很快到了临江,王守仁立刻下船,赶往临江知府衙门。
  虽然他早有思想准备,可是路上的景象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无数的百姓听说战乱即将开始,纷纷携家带口,准备逃离,痛哭声哀嚎声交织一片,搞得混乱不堪。
  王守仁眼疾手快,顺手从逃难的人中拉出了一个身穿公服的衙役:
  “戴德孺在哪里?”
  临江知府戴德孺正准备收拾包裹,他已经得知了宁王叛乱的消息,虽然他并不想就此一走了之,却也还舍不得死,合计一下之后,他还是决定先当一回好汉——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这一走,衙门里的人纷纷都准备跑路,公堂之上也是乱成一片。
  关键时刻,有人进来通报:赣南巡抚王守仁到了。
  从级别上说,王守仁是他的上司,平时是要搞个仪式,摆个酒席隆重接待的,可在这要人命的时候,他来这里做甚?
  很快,王守仁就用响亮的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
  “都不要走了,留在这里随我平叛!”
  要说戴德孺也真不是孬种,听到这句话,他十分兴奋,当即作出了表示:
  “既然有王大人做主,我等愿意一同为朝廷效力,平定叛乱。”
  当然了,实际问题还是要问的。
  “不知道王大人带了多少人马?”
  然后他才得知,这位巡抚大人也是刚逃出来,无一兵一卒,是个彻底的光杆。
  可就是这位光杆巡抚,孤身一人竟然敢来平叛!
  大敌当前,戴德孺也顾不得什么官场礼仪了,他看着王守仁,略带讽刺地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话:
  “王大人,现在就我们这几个人,你凭什么认定能够平叛呢?”
  是的,没有朝廷支持,对手又是藩王,你有什么理由如此自信,能够平定叛乱呢。
  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等待这个关键的回答。现场变得鸦雀无声,因为他们将根据这个回答,决定他们的去留。
  “因为我在这里。”
  王守仁环顾四周,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声重复道:
  “因为我在这里!”
  孤军,也要奋战到底!
  一些人走了,但包括戴德孺在内的大多数人都留了下来,因为他们从这个人自信的回答中感觉到了某种力量。
  既然大家坐在了一条船上,也就不分彼此了,戴德孺随即下令,召集所属的少量军队,准备在城内布防。
  “宁王敢来,就与他巷战到底!”
  然而王守仁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了他的勇气,便对在场的人发布了一道出人意料的命令:
  “不用布防了,传令下去,全军集结,准备撤退!”
  啥?不是你非要抵抗到底吗?现在又搞什么名堂?
  面对戴德孺那惊讶的脸孔,王守仁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戴知府,我们的兵力不够,这里也不是平叛的地方,必须马上撤离。”
  那么哪里才是平叛的地方呢?
  “吉安。”
  “在那里,我们将拥有战胜叛军的实力。”
  当年司马迁在史记中曾经说过,飞将军李广的外形很像一个普通的农民,无独有偶,很多人第一次看到王守仁,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呆子,活像个二愣子,看上去傻乎乎的,但在他糊涂的外表下,却有着无尽的智慧。
  王守仁是一个很绝的人,他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提出奇怪的意见,做出奇怪的事,但最后却都被证实是正确的。
  他的这种可怕的智慧来源于他的哲学,因为王守仁先生和古往今来的所有哲学家都不同,他的哲学十分特别,就如同吃饭的筷子和挖地的锄头,随时都可以用,随时都有用处。
  他痛恨杀害孙燧,发动战争的宁王,却从未被愤怒冲昏头脑,他十分清楚凭借目前的兵力,绝对无法战胜对手,眼下他只能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的到来。
  有着平叛的志向,也要有切合实际的平叛策略,这就是“知行合一”,这就是王守仁无往不胜的哲学和智慧。
  可惜一百多年后的史可法似乎并不了解这一点。
  吉安,位于江西中部,易守难攻,交通便利,王守仁将在这里举起平叛的大旗,准备最后的决战。
  算王大人运气好,当时镇守吉安的知府是一个非常强悍的人,他的名字叫做伍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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