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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徇私走后门  枉法蔽权臣

同治八年(1869年)二月,47岁的李鸿章踌躇满志地前往湖北武昌就职。具有丰富政治经验和历史知识的李鸿章,深知以慈禧为首的朝廷对于自己是既倚重又压制,随着捻军的溃败和淮军的势盛,必将加剧自己与朝廷之间的紧张关系,所以他得意并不忘形。同年六月,朝廷命他为钦差,要他前往四川调查四川总督吴棠被参贪污受贿的案子。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李鸿章和吴棠是在安徽办团练时的“金石至交”,而且清廷对吴棠“圣眷颇隆”。说到吴棠与慈禧的关系,还有一段故事。

慈禧(叶赫那拉氏)的父亲名叫惠征,官居安徽池太广道。咸丰元年(1851年),太平军金田起事,雄师挥戈北上东进,当太平军席卷安徽时,惠征为保身家性命,弃城丢地,望风逃窜。谁知太平军过后,朝廷重建地方统治秩序,惠征因“玩弃职守”之罪,被御史参奏,降旨撤职查办。丢了乌纱帽后,惠征郁郁寡欢,旋即去世。

惠征去世时,长女叶赫那拉氏只有16岁,下面还有一妹两弟,都是未谙世事的孩子。封建时代有句俗话,“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没人抬”。官场是最势利不过的了,何况惠征头上还压着一顶“犯官”的帽子,因而当叶赫那拉氏奉母扶灵返旗安葬时,凄凄惨惨,沿途遭受了许多白眼和冷遇。

这一天,叶赫那拉氏一家到达河北清河县,船刚在码头停定,就有人送来一份“奠仪”。叶赫那拉氏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包了整整200两白花花的纹银。她认得不少汉字,发现那份名帖注的是清河知县吴棠,这越发令她不解。按说一般官员灵柩过往,若非至亲挚友,东道主尽地主之谊,充其量送上10两银子的程仪,这已是天大的交情了,哪有整百整百的银子应酬?叶赫那拉氏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父亲生前曾与清河县的吴大老爷有什么交往。她料定是吴大老爷的差人送银子送错了对象,不过“奠仪”既然已经送来,退回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于是,叶赫那拉氏收下银子,又给差人写了“原安徽宁池道台叶赫那拉氏·惠征之妻及子女拜谢”回帖。

而清河知县吴棠收到回帖后,见上面写着叶赫那拉氏,也很奇怪,他仔细询问了差人一些具体细节,才知差人阴差阳错,把本应送给好友家的银子送给了一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家。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后,吴棠准备让差人立即去把那200两银子讨要回来。这时,他的师爷说,世上哪有送出之礼再往回要的道理。惠道台虽然死了,但旗人的前途深不可测,谁敢保证他的后人以后就没有飞黄腾达之时?如果他的后人真有出头之日,怎会忘记老爷您今日的大恩大德呢?吴知县认为师爷言之有理,于是将错就错,带着祭品亲自登船来祭奠惠征,这让叶赫那拉氏一家感动不已,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令叶赫那拉氏刻骨铭心。她将吴棠的名帖郑重地收藏在妆匣内,深切地告诉弟妹,倘若今后有出头之日,一定要重重报答吴大老爷的恩惠。

世间之事确实难以预料,返京不久,叶赫那拉氏因才貌出众被选为秀女,进而受到咸丰皇帝宠幸成为皇妃,她的妹妹也成为咸丰的弟弟醇亲王的福晋(即光绪皇帝生母)。姐妹两人,一个嫁给天子,一个嫁给皇帝的亲兄弟,这简直是旷世恩荣。不久,叶赫那拉氏被封为贵人,后因生了同治皇帝载淳,又由懿贵妃变成了太后,即慈禧太后。

因慈禧太后知恩图报,吴棠的仕途也一路坦途。他在官场的名声也一向很好,深受百姓爱戴。现在有人告他贪污,不管是否属实,都让李鸿章左右为难。因此,他打定主意——拖。能拖一天算一天,能拖过去更好。过了大半年时间,朝廷见李鸿章还没有动身的意思,又下旨催促。李鸿章料定拖不下去了,只得安排下属官员许钤身先行入川,探一探情况,他自己随后也启程进入四川。

四川成都地处西南偏远地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十几天的路途劳顿令李鸿章疲惫不堪,在成都落脚后,他睡懒觉的毛病又犯了。有天早晨他一觉醒来,发现天刚蒙蒙亮,便拿起一本随身带来的书,点灯准备读书。他的书还没打开,就见许钤身一闪身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大人,外面来了一个人,自称是您的远房亲戚,要见您一面。下官不敢做主,特来通禀。”

李鸿章一听就烦了,说:“什么人啊?天还没大亮就来烦人,让他等着吧!”

许钤身笑着说:“制军大人,已经快晌午了。今天雾大,见不着太阳。”

“是吗?那来人有没有说是哪里人?”李鸿章一边起床,一边想,他没有什么远房亲戚在四川呀!

许钤身回道:“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倒有点像京城人,又多少夹杂着些皖南腔。”

李鸿章让仆从打来一盆水,匆匆抹了一把脸就往会客室走去:“你让他进来吧,说不定真是合肥来的老亲呢,千里迢迢的可不容易。”

许钤身马上出去传唤,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矮胖、蓄着长胡子的中年男子走进客厅,见李鸿章坐在桌边的一张大椅子上,忙前趋几步,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李鸿章一惊,什么亲戚,像草民见了皇上似的。来人称:“罪臣冒死来见钦差大人。只求大人放过罪臣,罪臣甘愿来生来世变作牛马供大人驱遣,也无半点怨言!”

李鸿章听声音觉得有点耳熟,待来人抬头摘下一把大胡子,才认出此人正是四川总督吴棠。他急忙起身扶起吴棠,说道:“吴大人,怎么扮作这副模样进来?堂堂朝廷封疆大吏竟如此狼狈。”他想了想又说,“哦,也是,你还是把胡子戴上吧,免得让人认出来。”

吴棠对自己的这副尊容也甚感尴尬,但还是迅速戴好胡子,看上去七老八十了。

李鸿章见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暗笑不已,示意他坐下,然后对仆从说:“本部堂皖南的一个老亲来了,你去沏杯新茶过来。告诉许大人在门外候着,不见传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过了一会儿,仆从给吴棠端来一碗茶,说:“您慢用。”然后就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李鸿章这才低声说道:“论年纪,你是兄我是弟,你我虽不曾拜过堂子,但也是‘金石至交’,不必拘谨,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吴棠一听,又忙下跪,说道:“若是以前,我们可以称兄道弟,可如今大人为钦差,我却是戴罪之身,一旦朝廷给我定下罪来,岂不是有辱兄弟名声?还是让我称罪臣吧!不过,今天冒死前来,就是念在与大人朋友一场,想听大人说一句真话,盛贵与张登高两个缩头乌龟,到底参劾了什么?大人准备如何处置罪臣?”

李鸿章听罢,将声音压得更低说:“既然老哥你还顾及老弟的情面,老弟也不妨直言相告。盛贵与张登高参了你四大罪状,但他们的说法也只是一面之词,老弟这次来就是要一一查证核实。你我同为总督,该回护的地方,老弟自然要回护。所以,也希望老哥实话实说,不可有半点隐瞒。不然,就是老弟信了,朝中的老爷们不信,再派人下来查,到时候就不仅是老哥过不了坎,老弟也会摔一跤。所以,结果取决于老哥的态度。”

吴棠见李鸿章如此开诚布公,说道:“大人说的理,罪臣……老哥分得出厉害。说实话,罪臣做的任何一件事,没有一件不是别人做过的,为何偏偏有人参?”

李鸿章扶起吴棠后说道:“老哥这样说是不是为自己开脱啊,难道别人做了老哥就可以做吗?别人做了,怎么没人参劾?可能老哥做得也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但老哥千不该万不该这么张扬,惹得那两位都老爷连上三道参折,你让朝廷怎么办?而这些,老哥你自己辩解没有用,还得让事实说话。老弟现在就问老哥第一个问题,此次入川,你究竟用了多少夫役?费了多少轿子?收了多少应酬?”

吴棠终于镇定下来,慢慢说道:“大人问起这事,老哥回想起来像在梦中。老哥根本就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细说来此次老哥家小五十几口,从扬州雇船而来,只是雇了两条大船,600名夫役,外加200名轿夫。沿途收了少许的应酬银子,加起来不到3000两。你说这算什么?”

李鸿章笑道:“我不想听老哥说细账,你就直接告诉老弟,沿途衙门、豪绅商贾交到老哥手里的应酬总共是多少?都院奏折上说是几十万两,这么大的差距,是你有所隐瞒还是他人诬告?而小弟查出来的又是另一个数字,你说到底该怎么向朝廷奏报?”

吴棠急忙说道:“钦差大人,恕老哥直言,那些朝中闲臣整天就琢磨整人,总想把事情往大了说,恨不得一下就将人整死,其中有多大可信度,大人自会分析判断。老哥今儿与大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哥打京里出来,进川以后,确实收了几个应酬银。大人也知道,新官上任,地方上免不了要巴结,他火急火燎地送来些盘缠,怎好驳他的情面?若不收,人家反倒不乐意。送礼者会琢磨,是不是礼送少了,上头瞧不上?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上头,上头要疏远自己,要撤他的职?总之,不会认为谁是清官。既然这是惯例,老哥也就收了。”

李鸿章呵呵一笑,说道:“怎么受贿还有这么多理由?老弟对这些说辞没有兴趣,刚才已经挑明了,老弟只要一个实实在在的数字。”

吴棠也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李鸿章绝不会比自己懂得少,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张账单,一边递给李鸿章,一边说道:“老哥沿途经过4个州、县,每个州、县都送了老哥2000两的官银,一共是8000两;豪绅富商有6人各1000两,共6000两。具体数额和送礼人都在上面写着,请大人过目。”

李鸿章接过那张单子,用眼扫了扫,沉吟道:“上万两之多,难怪都老爷们会参劾。但老弟有一点不明白,四川这几个州县都是穷乡僻壤,又战事连连,匪患不断,他们哪来这么多银子送?总督要送,巡抚要送,来个钦差也要送,不用银子干正经事了吗?”

吴棠在一旁专心听李鸿章讲,一边不时点头,一边琢磨他的话意。

接着,李鸿章话锋一转说:“老弟倒是听说老哥在公费开支上是非常节俭的。据说为了节省开支,老哥一到任就裁减了胡中和军门麾下的不少兵卒,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吴棠没有想到李鸿章会离开主题谈裁军一事,不禁有点摸不着头脑,怯声问道:“大人,难道这也是奏章弹劾的一条罪状吗?这真是太冤枉了,老哥自到任以来,何曾裁减过胡军门一兵一卒啊?”

李鸿章又问道:“老哥你当真没有撤裁过胡军门一兵一卒?”

吴棠细细一想,猛然惊醒道:“呀,还真有这么回事,不过只是现场随口所说罢了。当时罪臣刚刚接印,有一次去看操,发现驻防军兵勇不整,又虚报过滥,便斥责了胡中和几句,着他把老弱病残裁遣掉,按实际人数发饷。”

李鸿章马上问道:“那胡军门后来遵办没有?”

吴棠答道:“裁是裁掉了一些,但不过三五十人而已,且都是老弱病残。”

李鸿章说:“那好!老弟现在问老哥第三个问题,参折上说老哥你把胡中和的驻防军裁撤后,让身边的人另募兵勇为边防,这又是咋回事呢?”

吴棠解释道:“老哥身边的人?这恐怕是说副将张祖云吧!确有此事。张祖云以前一直跟在老哥身边,并且在清、淮、徐、宿等地屡立战功。他原本募有1000名勇丁。老哥见他老实可靠,又会打仗,所以奏调随老哥入川。但他现在仍是标营副将,并未将胡军门取而代之。这些都是实情,大人去军中一问便知。”

李鸿章神色一凛,又说道:“现在再说老哥你最严重的问题。据说老哥刚到任,就卖起缺分来了,并说老哥收的银子无处存放,特命首县置办了12只大木桶用以盛银。老哥这样做岂不是荒唐至极!”

吴棠一听这话,吓得魂不附体,再次跪地说道:“这话听来都吓人,但大人能信吗?老哥再傻,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蠢事来!不过卖缺分确实有过一次,大约收了3000两银子,这笔钱已经作为老哥迁家的费用花掉了。这里,老哥还想为自己辩解一句,大人知道如今有哪个总督、巡抚新上任没有卖过一两个缺分的?光靠老哥的那点俸禄和养廉,一家子50余口活得下去吗?”

李鸿章严肃地说:“不管怎么讲,老哥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那些都老爷参折也上了,现在请老哥自己说,怎么办?”

吴棠见李鸿章认真起来,心里忐忑不安,带着哭腔说道:“老哥现在真是后悔得很,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想法子尽力补救了。大人你看我把8000两赃银全都退出来充公,以示诚心悔过,再请大人帮忙回护,不知能否化解此劫?”

李鸿章不好直接回答,沉思片刻,又说:“赃银退出来当然好,只是怎么个退法还得考虑清楚。老弟认为,卖缺分的银子必退。这卖官鬻爵一项,是朝廷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而老哥偏偏就做了!还有,豪绅富商的银子也要退回,不然,只要其中一人告状,就会落得个勒索的罪名。至于几个州县送的嘛,应酬往来各地都是有的,朝廷若要问责,必定会问倒一大片,相信不会过于深究。”

吴棠一听李鸿章在主动帮自己想办法,不禁感激涕零,再次跪下谢恩。李鸿章假装生气地说:“你我同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这样一跪再跪,传出去成何体统!”

吴棠说:“老哥这一跪是对大人表示悔过,也是恳请大人帮忙担待,表示谢恩。大人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训诫,也请不要有所保留。”

李鸿章思索了一会儿,说:“老哥的案情已经基本清楚了,如何向朝廷上折子,老弟还没想好。今儿就不再究问老哥卖了几个缺分,收了多少规礼了。老弟突然想起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办一下。”说完他从座椅上站起来。

吴棠见李鸿章下了逐客令,心里还是不踏实,不知该走还是留下来再说几句好话,于是说道:“不知大人有何事要办,老哥能帮上忙吗?”

李鸿章就是在等他这句话,见他这么说不由心中暗喜,但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随口说道:“也罢,说给老哥听听也无妨。”

李鸿章又重新坐下,说道:“其实就是丁宝桢犯的事。老哥可能已经听说了,西太后宠幸的太监安德海出京南下采办,途经山东,一路大肆张扬,招纳权贿,无人敢惹。至泰安时,丁宝桢以太监出都门违犯清朝祖制为由,将其捉拿,押至济南正法。这丁宝桢胆子真是太大了,连太后的红人都敢动。老弟本想上折子替他说些好话,但因涉及后宫,很可能说了也是白说。老哥能不能给上头上个折子,替丁宝桢分辩几句呢?”

吴棠说道:“老哥上折子没问题,只因眼下老哥正待罪,有所不便。”他低头想了想,又说,“要不,这件事这么办,大人看是否可行?”

李鸿章其实是想借用吴棠与慈禧的关系,忙说:“老哥快说,丁宝桢之事到底咋办?”

吴棠是精明之人,一眼就看透了李鸿章的用心,知道揽过这件事对自己的案子是有好处的,于是放开胆子说:“大人,刚才老哥把这件事细想了一遍,安德海是宫里头的人,丁宝桢这件事非宫里头有人能在西太后身边说上话才行。老哥认识宫里的一位梳头房太监,他姓李名莲英,直隶的人都叫他皮硝李。他梳的新髻甚得西太后喜欢。老哥可以派个能说会道的人到京师去找他,请他想办法替丁宝桢分辩一下,只要他应承下来,说话定能管用。”

李鸿章点点头说:“这个皮硝李,老弟好像也听人说起过,只是不曾谋过面,据说是宫监第一人,但不知要花费多少银子?”

吴棠说:“花银子恐怕行不通,三五万两他都不会看在眼里。不过,老哥倒是有别的办法,大人就不用操心了。”

“那用啥法?”

“与银子相比,皮硝李更喜欢奇珍异宝。”吴棠说。他准备把四川富商送的那颗价值10余万两白银的翡翠玉白菜给李莲英送去。

案子谈完了,交易也做完了,吴棠起身告辞。他走出门的姿态与来时已大不一样。

李鸿章本该给朝廷写折子汇报,但他一点也不急,写奏章是他的拿手好戏。接下来,他抽了几天时间拜访在当地任职的好友和旧同僚,又用几天时间游览了巴山蜀水,一晃一个月时间就过去了。

身为总督,李鸿章难得如此清闲。又过了10多天,吴棠把收到的廷寄拿给李鸿章看,丁宝桢平安无事。李鸿章心里十分高兴,当晚便就吴棠贪污案给朝廷写了奏章。他在奏章中将吴棠的4条罪状否定了3条,只剩下收受沿途各州县应酬银千余两,并指出应酬往来是官场旧有的惯例习俗。折子最后还称赞吴棠公私皆极为节俭,德才兼备又勤政爱民,完全可以治理好四川,造福一方。第二天清晨,李鸿章把折子交给快骑发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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