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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传佛教的来龙去脉

前段时间写了一篇《浅说藏地宗教源流》,有些朋友对佛教传入中原的事情也很感兴趣,于是再给大家送上这篇《汉传佛教的来龙去脉》。不对之处也请大家多多指导。

佛教东传汉地是一个跨越上千年的渐进过程,一般认为始于两汉之际,逐步通过西域地区进行传播,官方引导与民间渗透相结合,最终于魏晋南北朝时期扎根于中国,隋唐时期达到鼎盛。

关于佛教最早传入中原的时间,目前被大众和佛教界广泛认可的是在东汉永平七年(公元64年),汉明帝刘庄“感梦求法”事件。

汉传佛教的来龙去脉

明代画家丁云鹏作《白马驮经图》

相传汉明帝梦见“金人飞行殿庭”,大臣解释为西方“佛”,于是派使者张骞(一说为蔡愔[yin1]、秦景等)出使西域,在大月氏(中亚古国,今阿富汗附近)遇见僧人迦叶摩腾、竺法兰,邀请二人携《四十二章经》用白马驮回洛阳,即“白马驮经”。

于是,朝廷便于东汉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在洛阳为他们修建了中国第一座佛寺—— 白马寺,二人在此翻译佛经,这被视为佛教正式传入汉地的标志。

但我也听过一些不同的说法,很有意思,便列举于下:

1:孔子与佛陀。

汉传佛教的来龙去脉

《列子》卷四《仲尼篇》记载,孔子曰:“西方之人,有圣者焉,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无能名焉。丘疑其为圣,弗知真为圣欤[yú]?真不圣欤”这段说的是孔子与宋国太宰关于“圣人”标准的对话。

孔子提出西方存在一位圣者,其治理无需强制手段即可实现社会秩序,体现无为而治的理念。后世很多史籍引用了这种说法,认为孔子所说的西方圣人即指佛陀。

佛陀与孔子生卒年代大致相当,从理论上说,孔子确实有可能知道佛陀,但以当时的信息传播条件来看,即便有所知,也应该不甚了解,更谈不上佛教的传入了。

2:秦始皇与佛教传播。

汉传佛教的来龙去脉

隋代佛教学者费长房编纂的《历代三宝纪》记载:“始皇时,有诸沙门释利防等十八贤者,赍[jī]经来化,始皇弗从,遂禁利防等。 夜有金刚丈六人来破狱,出之。 始皇惊怖,稽首谢焉。 ”意思是秦始皇时期,就有印度僧人释利防等人来中土,携经传教,但被秦始皇拒绝了,并将他们关了起来,晚上就有金刚来救出了释利防等人。

这本《历代三宝纪》是费长房精心编纂后进献给隋文帝的,作者对于佛教史籍有相当研究,在该书编纂过程中,采取比较慎重的态度。而《历代三宝纪》在佛教目录学上也有过很大的影响,且记述的“释利防等十八贤者,赍经来化”事件所属时代也大致与印度阿育王时代相当,当时的阿育王也确实派人到各地传法,也许就有这样的一支队伍来到过中国。

所以总的来说还是有一定可信性的,只是到目前还没有其他确凿史料可以证明秦始皇时,印度与中国内地曾经发生过往来。

3:汉武帝与佛教传播。

汉传佛教的来龙去脉

《魏书·释老志》记载:“遣张骞使大夏还,传其旁有身毒国,一名天竺,始闻有浮屠之教。”《魏书》是北齐魏收所撰,虽然成书于天保五年(554年),离佛教传入中原已经过去了四五百年了,但它毕竟是中国正史中首部系统记载佛教与道教发展史的专志。还是具有相当的权威性的。

在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在大月氏停留一年有余,此地当时流行佛教,而书中的记载也明确告诉我们,张骞是知道有个身毒国(天竺国)的,也是知道该国中有“浮屠之教”即佛教的,所以后来张骞回朝以后,在和武帝汇报西域情况时,可能就会提到这些,因此,汉武帝知晓佛教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史记》、《汉书》等记载同时期事件的正史里没有关于此事的记载,也许与佛教当时还不是主要关注点有关。只是这些还是不能算是佛教正式传入中原,最多只是中原知道有这么个宗教罢了。

4:刘向发现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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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列仙传》

此说最早见于南朝宋时宗炳所著《明佛论》:“刘向《列仙传》:七十四人在佛经。”意思是说,汉成帝时期(公元前32年以后)的刘向在朝廷整理图书时,曾经看到过佛经,并且其所总结的历代得仙者总数为一百四十六人,其中七十四人已经出现在佛经中了。

不过现在《列仙传》的通行版本中,却没有“七十四人已见佛经”之语了,后世亦有学者认为这句话可能是前人篡改的而已。另外,在刘向生活的时代,即便在印度也不存在成系统的所谓《佛经》,传到中土也就更不可能了。因此,此说也并无实证。

5:汉哀帝时的“伊存授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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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存授经

《三国志·魏书东夷传》注引《魏略》载:“昔汉哀帝元寿元年,博士弟子景卢受大月氏王使者伊存口授《浮屠经》。”是说在汉哀帝元寿元年(前2年),西域大月氏使臣伊存来朝,在长安向中国博士弟子景卢口授《浮屠经》。这是在中国史籍中出现的关于佛法初传的最早的正史记载,史称“伊存授经”。

“浮屠”,即梵文Buddha之音译,后译作“佛”或“佛陀”。故所谓《浮屠经》,意思为《佛经》。据现有材料,古代印度并没有一部名叫《佛经》的佛教典籍,因此,《浮屠经》很可能是某经的节译或诸经之摘要,并不是某一部印度佛典的完整翻译。

但伊存口授《浮屠经》出于正史记载,事情的可信性强。所以“伊存授经”作为佛教正式传入的标志而显得理所当然。在永平八年(公元65年)时,汉明帝给自己三哥楚王刘英的诏书里,用了“浮屠(即佛陀)”、“伊蒲塞(即居士)”和“桑门(即沙门)”等佛教专用词。如果此前中原没有流传过佛经,诏书所言便难以解释了。

只可惜这部《浮屠经》并没有留存下来,也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佛经,但它在当时却曾产生很重要的影响,正因为如此,1998年经过中央有关部门的批准,中国佛教协会和中国宗教学会举行了各种形式的“中国佛教两千年纪念活动”。这也说明,我国宗教界也开始认同“伊存授经”可以算是佛教传入中原的起点了。

汉传佛教的来龙去脉

佛教传入中原线路图

综合来看,我认为佛教自创立伊始,吸收教徒时就打破了种姓制度,并无身份、阶层、地域的限制,所以发展得很快。随着经贸的往来,佛教也跟着商队逐渐传播到了身毒、大月氏等地,并在当地形成了一定规模的佛教组织。

这也使佛教沿着丝绸之路继续向中原传播有了根据地,在西汉中晚期,佛教故事或部分思想均已传播到了中原,但并未得到官方的认可和推广。

东汉时期社会动荡不安,战乱纷纷,佛教宣扬的因果报应、转世轮回等思想为人们提供了精神寄托,因此得到部分统治阶级的认可。于是,东汉明帝时期,皇权与教权终于正式的结合到了一起,第一次出现了佛、法、僧三宝具足的完整佛教形态,佛教正式进入到国家推广的层面上了,也就出现了佛教在中原初步传入和立足。

前面说的可以算是佛教东传的开端吧,接下来我们就聊聊东传至中原以后历朝历代的事。

1:东汉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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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时期高僧迦叶摩腾、竺法兰

传播范围有限,主要集中在洛阳等少数大都市中,信徒也以皇室、贵族和上层知识分子为主,尚未深入民间,普通民众对佛教并不了解,尤其是对佛经的认知不足,经常把佛教与黄老思想、神仙方术混合在一起,用自己相对熟悉的学说来附会佛教,从而在客观上产生外来的佛教依附于黄老之学的结果。

因此严格地说,此时的汉传佛教还不算一种成熟独立的宗教。

此时佛教的活动核心主要是翻译佛经,比如迦叶摩腾、竺法兰翻译《四十二章经》、安世高译小乘经典、支娄迦谶[chèn]译大乘般若学等,相当于前期的理论准备工作,让汉人更容易理解佛学理论,为后来的发展做铺垫。

2:魏晋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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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传佛教四大译经师之首----鸠摩罗什

社会较之东汉时期更为动荡,战乱频繁、玄学兴起。而佛教“空”与玄学“无”的思想相通,使得当时信奉老庄思想的士大夫阶层迅速的接纳了佛教,并开始向民间渗透。传播的范围也从洛阳等大都会扩展到了江南地区,比如建康等地。而东晋时期北方的五胡十六国中有不少的佛教国家,因此佛教在北方也得到了迅速的发展。

同时,除了继续翻译大量佛经,如后秦弘始三年(401年),鸠摩罗什被迎入关中,在长安的逍遥园设译场,翻译了《金刚经》、《大品般若经》、《法华经》、《维摩诘经》等,僧人也开始系统的阐述佛教义理,形成不同学派(如“六家七宗”),而不再是像东汉时那样简单的教义介绍了。

汉传佛教的来龙去脉

东晋僧人法显西行线路图

而本土僧人也开始西行求法,如法显赴印度取经,著《佛国记》,弥补译经不足,他是第一位到海外取经求法的大师,“东来传法+西行求法”的双向交流逐渐形成。

这一时期,佛教的般若学,禅学等思想流派逐渐兴起,比如东晋时期,慧远大师在江西庐山东林寺开创的净土宗,这也是后世汉传佛教八大宗派中最早出现的。

3:南北朝时期:

佛教开始了全面渗透与深度扎根,实现了从上层到民间,从北方到南方的全域覆盖,成为当时最具影响力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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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太武帝灭佛

北魏前期佛教得到皇室支持,寺院与僧尼数量激增,形成独立的僧团体系和经济力量(寺院占有大量土地与佃农),甚至开始影响皇室决策,于是出现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灭佛运动----“太武灭佛”。但随后北魏文成帝即位,又下令恢复佛教。随着北魏中后期开凿云岗、龙门石窟,佛教再度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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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梁武帝萧衍“舍身入寺”

南朝政权同样普遍崇佛,梁武帝萧衍[yǎn]四次“舍身入寺”,颁布《断酒肉文》,禁止僧尼“食一切肉”,并以“王法治问”,开启了佛教吃素的传统,使素食成为汉传佛教的一大特色。这段时期,也奠定了汉传佛教的基本形式,比如菩萨崇拜与焚香点烛,这两个特征是受到拜火教影响而产生的,也只在汉传佛教的影响地区流行,而南传佛教地区,就基本上没有这些。

4:隋唐时期:

这是中国佛教的鼎盛时期,皇室尊奉佛教,尤其是武则天时期,甚至将其置于道教之上。同时,佛教宗派纷纷成熟并发展壮大,汉传佛教的八大宗派(禅净律密天华三法)全部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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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与大雁塔

贞观三年(629年),玄奘从长安出发,出敦煌,经今新疆及中亚等地,辗转到达印度佛教中心那烂陀寺,师从戒贤法师,于贞观十九年(645年)返回长安。带回大量的佛经,包括经律论三藏,被尊称为“三藏法师”。他还通过口述,由其弟子辩机笔录,编著了《大唐西域记》,全书共12卷,记录了玄奘西行途中的所见所闻,和各地风貌民俗,使其成为今天我们了解古代印度最重要的文献之一,谁让那地方根本没有修史的习惯呢。

这一时期,中国和周边国家的佛教交往频繁,中国的佛教思想和文化传播到了朝鲜、日本、越南等国,形成了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佛教文化圈;同时外国的僧人也来到中国学习和交流,比如印度僧人戒贤(玄奘的师父)、日本僧人最澄、空海、新罗僧人义湘等,促进了佛教文化的进一步融合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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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

唐太宗时期,吐蕃的松赞干布先后迎娶尼泊尔的尺尊公主和大唐的文成公主,藏传佛教在结合了印度教、汉传佛教、本教后慢慢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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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昌法难

不能不提的是“会昌法难”,即唐武宗李炎在位期间(840年-846年),推行一系列“灭佛”政策,以会昌五年(845年)四月颁布的敕令为高峰,而会昌六年唐武宗逝世,唐宣宗即位又重新尊佛,灭佛就此结束。这一事件使佛教在中国受到严重打击,史称“唐武宗灭佛”。因唐武宗年号“会昌”,故佛教徒又称之为“会昌法难”。在佛教发展到极盛时期突然来了个180°大转弯,对佛教的发展确实打击极大,但也从深层次反映了一个道理,当教权发展到会影响王权时,所产生的冲突一定是极惨烈的,宗教始终是为王权服务的。

5:宋朝时期:

除了真宗、徽宗两朝外,佛教的发展还是较为强盛的。既得到了朝廷的扶持,宗派发展成熟,也能深入士大夫阶层和普通老百姓生活中,影响力已经远超其他宗教了。儒释交融,对宋明理学的诞生也起了推动的作用。

6:元明清时期:

汉传佛教的来龙去脉

基本延续宋朝格局,禅宗、净土宗仍为主流,世俗化加深。但由于元代统治者推崇藏传佛教,使得藏传佛教统领天下释教,帝师多为藏传高僧,宣政院核心权力亦为藏传高僧所掌控,汉传佛教需受宣政院管辖,已经没有了核心政治话语权。

这段时期汉传佛教缺乏核心宗师,教义突破乏善可陈,于是世俗化成为必然,佛教彻底融入民间生活,对思想界的影响远不及宋明理学,仅仅在文学、艺术中留下部分痕迹了。

回顾汉传佛教的历史,简而言之,肇于两汉,发展于魏晋南北朝,盛于隋唐,缓于元明清。到了现代,又开创出了一番新天地。

汉传佛教的来龙去脉

作者曾饰演过的佛门高僧八指头陀

下面是我整理的几张表格,都是关于汉传佛教的相关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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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传佛教八大宗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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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传佛教魏晋时期的“六家七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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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宗的三个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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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传佛教的四大译经师

来源:湘水浩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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