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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梅有点害怕。

每个人对陌生的东西都会害怕,这是很正常的。旁边的丈夫孙环这么安慰她,我知道你心中不安,因为我们是第一次住在这个房子中,睡在陌生的床上,看着从未看过的天花板。这一切都会让你觉得不安心,这很正常。

但慢慢的,你就会熟悉这些,了解它们。当然,你了解的不一定是这个房子的优点,有可能你了解的全是缺点,比如说:龙头总是漏水,天花板的角落里时不时出现一只羞涩的蜘蛛等等。但毫无疑问,你会爱上它,爱上这个房子,你会在这里住上好一阵子,也许是一辈子,这全是因为一个原因——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家,这是我们的新房。

说完,丈夫吻了邵梅,然后翻身睡了。

邵梅还是有点怕。

在结婚以前,邵梅住的是工厂里的职工宿舍,比较小,比较挤,三个人住在不到20平米的小隔间里,自然还有点脏0

但,那很让人安心。因为那是她熟悉的地方,她闭着眼睛也能在宿舍中游走,避开放得不是地方的瓶瓶罐罐。

然后,她经人介绍,认识了她现在的丈夫,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做一些平常人约会时都会做的事情。

接着,她们结婚了,办了酒,请了客,搬到买下的新房中一起住。

新房的位置,是她和丈夫一起挑的,是一个郊区的楼盘,便宜,而且便利。他们多交了2000元的选楼费,挑了一个四层的套间。他们是这个小区中第一家搬进来的住户。按理说,这新房是邵梅自己挑的,她应该很熟悉这里才是。买房时,她可是拖着毫不情愿的丈夫,到处调研比较,单单这个地方,已经来了不下四五回,应该很熟悉了。

但那都是白天,而现在是晚上,深夜12点。

邵梅将房中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反锁好了,这才回到卧室。

卧室里的门可以反锁,是那种很简单的插销锁。简单,但是实用,至少不能用一根别针打开。邵梅锁上卧室的门,换上睡衣,钻进被子。此时的丈夫,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这鼾声让她舒心不少。

她托着腮,痴痴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他是这个陌生环境中,唯一熟悉的事物。她轻轻地吻了丈夫,然后关灯睡下。

半夜,她惊醒了。

邵梅睁开眼,猛然看见一个黑影站在床头。

她差点尖叫起来,还好马上认出这个人影是自己的丈夫。

丈夫似乎刚睡醒,一副迷糊的样子。他抓抓乱糟糟的头发,看着邵梅滴溜溜的大眼睛,抱怨道:“邵梅,你忘关厕所里面的灯了。”

床,就摆在门旁边,所以邵梅半起身,就能看到卧室的门。门依然是反锁的。但门缝下,却透过来一丝昏黄的光线——卧室对面是厕所,这是厕所里面的灯透过的光。

当初选房时,她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卧室的对面是厕所。然而,丈夫却很中意这个布局,他赞道晚上起夜会比较方便。那时,邵梅嘲笑他,说我们又不是老头子。

丈夫迷糊着眼,挥挥手:“你睡吧,我正好要去上个厕所,顺便将灯关掉。”

邵梅看着这个男人穿着拖鞋,打开反锁的卧室门,去了厕所。

丈夫打开门时,卧室外夜晚冰凉的空气涌了进来。邵梅打了个寒战,赶紧将门关上并反锁。

自己真的忘记关灯了吗,邵梅迷迷糊糊地回想:记得临睡前,自己检查过门窗,但到底有没有关灯,却记不清楚。有可能的确是自己忘了,因为今晚她一直都心神不宁。

她听见门外丈夫打开马桶的声音,然后是哗哗的冲水声。

邵梅讪讪然侧身睡下,突然发现门缝下黄光消失了。她一惊,然后释怀了,丈夫在厕所,定然关上了门。所以是厕所的门,挡住了灯的光,自然就看不见了。

这时,冲水声停了。厕所门打开,脚步声从厕所走到卧室门前,然后是咚咚的敲门声。

果然,随着厕所门的打开,黄光再度出现。

但邵梅却愣住了,她惊恐得蜷成一团。

床就在门边,邵梅侧着身子睡在外侧,肯定会看到门缝。假设是忘了关灯,那邵梅睡下时,一定会发现门缝下有黄光。但她没有这个印象,也就是说,她睡的时候,门缝下,绝对没有光!

那个时候,厕所灯是关着的!

而刚才,灯却开着。这就意味着,卧室外,她的家中,另外有一个人存在。是这个人将厕所的灯打开了。

那个人是如何偷偷潜入进来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是行窃的话,他大可利用自己的手电筒照明,没有必要将灯打开!而且,开的是厕所里的灯,那里不可能有任何值钱的事物!

这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开灯的唯一目的,就是引诱我们去关灯,把我们从反锁的卧室中引出来。

丈夫还在不紧不慢地敲门,一下,又是一下。他没有说一句催促的话,也没有喊出邵梅的名字。

外面是不是还是自己的丈夫?

邵梅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偷偷地趴在门缝下,向外窥视。

那是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

借着厕所里晕黄的灯光,她看见站在门口的是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不是他丈夫的拖鞋。

她几乎尖叫起来。

那双鞋又破又烂,到处都是漆黑的污渍,右脚的大拇指处破了个洞,漏出渗黄的脚趾。

敲门声还在继续,一下,又是一下。

然后,邵梅看见了她的丈夫。就在厕所门口,他丈夫就倒在那里。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木然,眼神呆滞,嘴角流着唾液,脖子上紧紧的勒着一根自行车的链条。

他不会已经死了吧?

门外的人停止敲门,似乎认定这是一件徒劳的事情。

报警,我要报警!邵梅慌张着,可是家中唯一的电话却装在客厅中,必须打开门才能够到。怎么办?

邵梅打开卧室的窗口,面对着的是黑压压的楼群,一个灯光也没有。在窗口呼叫没有用!他们是第一户搬进的人,这小区中,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她回头看,发现卧室门下的缝隙被什么挡住了。她惊恐地打开灯,发现是她丈夫的脸被塞到门缝处。一个陌生的嗓音冒充着说道:“快开门吧,我亲爱的老婆。”

丈夫那死鱼白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邵梅毫不犹豫的爬上窗口,从四楼一跃而下。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时,曾经这样唱道:“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我不知道林妹妹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但肯定不是脸先着地。

而我面前的这位睡衣美女就是。等等,暂且不要断定她是美女。第一,她是脸先着地,我没有看见,所以不能肯定;第二,她是脸先着地,就算原先长得跟仙女一样,这一摔,估计也得重新评价一下了。

不过,她人品比较好,直接摔在我旁边的“乌鸦嘴”的身上了。“乌鸦嘴”原名叫吴雅追,是我的教师同事兼死党,是一个推理侦破小说家。因为比较敬业,所以习惯将任何事情都向谋杀案方向延展,看见蛋糕就觉得应该被下了毒,看到陌生人就说可能是杀人凶手。如果他预言的都会成为现实,我至少已经死了七回,而且其中两回还被碎尸。

话说世界上的人品是守恒的。那位摔下楼的美女运气好,但这边乌鸦嘴的人品就不行了。他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就像一个非常敬业的麻布袋,弄得我都不知道先扶起哪个。

上天没有给我时间犹豫,两人都伤得不重,一下子爬了起来。

乌鸦嘴拍拍身上的衣服,用要命的语气抱怨道:“拜托,自杀也至少看看下面!”

我抬头看看楼上,在月光的照射下,看见只有四楼的窗户开着,看样子她是从四楼跳下来的。这样子两人都没有事,太不可思议了。要我说,只能用情节需要来解释了。

女人看看我们,然后死命地尖叫起来:“快报警,有人溜进我们的房间,害了我的丈夫!求求你们快去救他!”

乌鸦嘴愣了一下,对着邵梅说道,“神经病吧你!”

我很能理解乌鸦嘴的反应,毕竟那个女人差点成为杀他的凶器。我扫了女子一眼,夜色太暗,看不清楚模样,估不准年纪。只觉得这女子瘦瘦的腰身,瘦瘦的四肢,齐肩的长头黑幽幽的写意垂下,遮住了大半个面容,只漏出尖尖的下巴。

“我叫邵梅,是新搬来的住户。晚上醒来,发现有人进了我们房间。我丈夫他……求求你们赶快去救他!”那个女人双手合十,拼命央求着我们。

乌鸦嘴仍不为所动——难怪网上说写推理小说的人都有点性格偏执,是不会惜花怜玉的混蛋。

这个叫作邵梅的女人,虽然有些恍惚,但言语清楚,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应该不是在胡言乱语。而且,这个小区身处郊区,并不太平,我搬进来时,就听说这里以前发生过血案。于是,我赶紧伸手掏手机,但突然记起丢在了办公室。

“乌鸦嘴,你快报警!我跟着她上去看看!”我随手从旁边的花坛中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棒——我棍术出众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送外号曰“丐帮少帮主”。

从女子落下,到我们绕到四楼套间前门,顶多用了五分钟。路途中我们没有碰见任何人或任何不寻常的事情。

来到前门,我先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什么也没有。于是双手握好木棍,摆好架势,向女人点点头:“开门!”

邵梅双手一摊,“我没钥匙,我是穿睡衣跳下来的。”

“见鬼!”好在这门不是保险门。利用我在警察王大力那边偷师的手艺,四五分钟也就打开了。但门被一条保险链拴着,只能开不到一分米的的间隙。

这边女人急了,隔着门缝大声喊:“孙环,你怎么样了?”

“告诉你,你已经被警察包围了!赶快放了人质,我们马上就闯进来了,不要从窗户偷走。”我也不甘示弱地向里面喊话。其实我存了个私心——老实说,与坏人正面对决,心里还是没有底,所以先吓吓对方,顺便提醒他可以从窗户溜走。

事情不能耽搁了。我长吸一口气,鼓起膀子上的肌肉,用劲撞上门。

第一击门就开了。进门就是过道。过道后,一侧是厕所,里面的灯还开着。另一侧是紧闭的房门,看布局应该是卧室。厕所和卧室之间的地板上,没有被勒毙的男子。我打开了灯,在房中搜索——没有神秘人,也没有邵梅丈夫的尸体,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门紧闭的卧室了。我轻轻一推,没有反应,应该从后面锁死了。我故伎重演,用劲去撞,这下用了三四次,好不容易才将门撞开。

凶手和被害人在里面?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空空的床和凌乱的被褥,还有一扇敞开的窗户。

我来到窗边,低头看见乌鸦嘴还站在下面:“看见有人跳出去没有?”

乌鸦嘴耸耸肩,摇摇头。

那个穿运动鞋的凶手和邵梅被害的丈夫,就在这不到十分钟时间里,从这个全部门窗都反锁的套间,如空气般神秘消失了。

邵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哭个不停。

而我利用警察还没有赶来的空隙,仔细检查了这个套间。除了卧室里的那扇窗户,所有的窗户都是反锁的。而且窗台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有新打开过的迹象。

一共有两扇门通向外界。一扇就是我们闯进来的前门,前门虽然能很容易撬开,但用保险链从里面锁住了。保险链成色很新,和门不大般配,一看就知道是新装上去的,但只能从门里面锁上。还有一扇门通往阳台,和邵梅跳下的窗口平行。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从里面出来,乌鸦嘴一定能发现。

套间中没有可以躲人的地方,绝对藏不下两个成人,就连一个人也藏不下。

卧室的门被我撞开之前,是从里面用插销反锁的。这一点得到了邵梅的证实。卧室中也没有可以躲下一个成人的地方。

也就是说,整个套间是一个完美的三维密室。就在这个完美密室中,一个凶手和一个可能被害的成年男子却神秘的失踪了。

我走到邵梅面前坐下。在灯光下,我这才看清楚她的相貌。这是一个何等消瘦的女子,毫无血色的脸,细长得只剩下骨头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硬起心肠,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邵梅说:“邵梅女士,你听我说。从现场来看,你丈夫失踪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将你的所见更清楚地告诉我一遍。你说得越清楚,就能越早找到你的丈夫,这样他获救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好,请你坚强一点。”我递过去卫生纸给她抹泪。

邵梅忍住呜咽,详细的讲述起她看到的情况,包括每一个细节,听得我惊心动魄。尤其是那双穿着旅游鞋的脚,和勒在脖子上的链条。因为这些细节居然和我听说的血案不谋而合,而那件案子是发生在十年以前!

这些事情都是警察王大力喝醉酒后告诉我的。王大力是我的命中克星,每次我卷入命案,他总会把我当作凶手,因此也常抱歉地请我喝酒。他有个坏毛病,一喝酒就醉,每次醉后,话就多了起来。他会一件一件的跟我讲他过去没有侦破的案件,一个一个的给我描绘受害人家属绝望的表情。说到最后,总是以他痛哭着睡去为结束。而这个十年前的案件,是他提到最多的一起。

“被害人是一个年轻男子,24岁,跟我当时差不多大。”王大力的讲述,总是从被害人讲起,这是他最关心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被勒死的,就死在自己的家中。”王大力红着眼睛灌下一杯二锅头,“接下来,我跟你说的是机密。除了办案的警察和凶手,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我凝神听着。

“被害人是被一根自行车的链条勒死的,而现场附近并没有一辆自行车的链条被偷,根本连自行车都没有。因此,凶手是自己携带链条潜入被害人家中。我们怀疑凶手一定和修车行有点关系,但我们实在猜度不出,凶手为什么选择链条作为武器。”

“还有呢?”

“凶手穿的是运动鞋,42码,我们发现了他的脚印。”

“还有呢?”

“没有还有了!就是这些了,他妈的我们就只找到这些!”他又开始呜咽起来,“你是没有看见他妻子崩溃的表情。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肯谈女朋友,我就是怕自己出事,不想让哪个女人露出那样的神情……”

我看着面前邵梅的脸,王大力当初看见的,也是这样的绝望吗?

这么说来,十年前的凶手再一次开了杀戒,只不过,这次再加上两个人的密室消失。

等一等,不一定是两个人。首先,要造成密室,也就是反锁上门,只需要一个人在密室中就可以。因此,邵梅丈夫的失踪,并不一定是密室消失。邵梅从窗户跳下,到我们闯进房间,不到十分钟。凶手有足够时间,将被害人尸体拖出屋外,藏在外面。比如说,邵梅的房间是四楼,凶手可能将尸体藏在五楼、六楼的楼梯间,这样就不会和我们碰头。或者更简单的,就藏在四楼对面的套间中。凶手既然能够打开邵梅的家门,说不定也能打开对面的套间门。

这需要警方马上对整栋楼进行搜索,也许发现邵梅丈夫还能救活。

但藏好被害人的凶手,为什么还要返回这个套间?为什么要将门反锁,造成密室的状况?门被反锁,凶手肯定还在屋中,但邵梅家中,绝对没有可以隐藏一个成人的角落。

但,为什么肯定是成人?

邵梅只看见了凶手的脚,成人的脚,她并没有看见凶手的全身。如果凶手是小孩身材,也就是一个畸形的侏儒,他就有可能藏的下!客厅的壁橱,床下的空隙,都是藏身的空间!说不定此刻,杀人凶手就藏在我们坐着的沙发里面,握着链条,窃听我们的谈话。这是现在这个三维密室的唯一解法。

“侏儒!”见鬼,我背后渗出了冷汗:无论是为了搜寻被害人,还是抓捕凶手,都需要警方进行。为什么警察还不赶到?

我伸手去拿电话,却被一只手制止了。

“侏儒的想法是不可行的。老实说,什么侏儒,双头连体儿啊,侦探小说中就不应该出现这种不公平的东西。”乌鸦嘴解释道,他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楼。

可这是现实生活,真实案件啊。我有点冷汗。

“被害人是脖子被勒而毙的,凶手如果是侏儒的话,不可能轻易勒到脖子,他也不会刻意准备勒杀的凶器。你还有一个可能没有考虑到。其实,我说了谎。”

这个密室的前提,是乌鸦嘴没有看见任何人从阳台上跳下来。如果他在说谎,那么一切都简单了。

“不,没有人从阳台上跳下来,确实没有。”乌鸦嘴解释道,“但我的确说了谎,我没有打手机报警。”

难怪警察还没有赶到。

“你为什么说谎?密室消失怎么解释?”我反问道。“这是一个完美的三维密室,难道是邵梅在说谎?她根本没有看见自己的丈夫被害?”

邵梅慌张地摇摇头。

乌鸦嘴也摇着头,“邵梅没有说谎。你不是提过吗?在邵梅的陈述中,涉及到很多细节。而这些细节警方从未公布过,所以她的确亲眼目睹了凶案的发生。这一点毫无疑问。”

“另外,这套间确实是一个完美的三维密室,但很可惜,是三维的,而不是四维的密室。”

“四维?你是说时间这一维度吗?”我有点不解地说。

“是的,这个套间在时间这一维度上,不是密室。它不是一直都是密室!”乌鸦嘴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当邵梅目睹凶案的发生时,这套间不是密室。只有当我们赶过来时,这套间才成为密室。这在时间维度上有差距。”

“但,这只有短短的十分钟啊!”

“不,你错了,不是十分钟,而是十年。你还不清楚吗,邵梅就是第一次凶杀案被害人的妻子,她目睹的凶案发生在十年前,她的丈夫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这就是那个王大力一直遗憾着没有侦破的案件。”

“案子刚开始,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点出了真相。我不是说她是精神病吗,那不是骂她,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她有可能有精神上的疾病。”

我看看唾沫横飞的乌鸦嘴,再看看愣住了的邵梅。

“一件凶杀案中,受到伤害最大的往往是被害人的家属。根据统计,几乎有90%的家属,会在事件发生后的三年内反复梦到家人遇害时的场景。有76%的人会患上精神上的疾病,需要接受心理治疗。这位邵梅女士在十年后,梦到当时目睹的场景,这比较罕见,但并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凶手一直都没有抓到,所以心理创伤非常之深。今天晚上,由于没有关厕所里的灯,场景和十年前极端相似,所以引发了她的幻觉。于是她重新目睹了丈夫被害的一幕,从四楼跳下。其后一直都以为是他的丈夫刚刚遇害。事件就这样重演了,除了这一次,因为门口新装上的安全链,所以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维密室。我不知道,为什么十年来,她还一个人住在原来的案发地点,但这也是诱发事件的起因之一。”

“我丈夫已经死了十年了?”邵梅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我刚才是在做梦?”

“其实,从一开始,关于真相的线索,就给了非常之多。我第一句话,就提示她是精神病,姑且不算。最明显的是邵梅自身的阐述中,说电话装在客厅,所以无法报警,但她从来没有提到过用手机或小灵通报警!这是因为案件发生在十年前,也就是1998年,这些事物都还没有普及!

“其次,她说她们是第一家搬进来的住户,所以找不到别人求救。那为什么我和你会夜晚经过这里,难道我们不是去隔壁楼的你家吃夜宵?

“再次,你看她的面容和身材。这是新婚妻子?不,这是一个被痛苦回忆折磨了十年的女子,自己的丈夫被害的面容不停的在她面前出现,她一次一次尖叫中从梦中醒来。除了这次,她如十年前那晚,跳下了四楼的窗户,也许是为了一个解脱……”

“别说了!”邵梅尖叫着打断了乌鸦嘴。是不是就是这崩溃的表情,让前来办案的警察决定终身不愿娶妻?

“你的意思是说,一开始邵梅看见丈夫被杀,只是一个梦?”我不解地问。

“不对,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乌鸦嘴不耐烦了,“就把整件事看做一篇小说吧,作者写的都是事实。本文一开头,邵梅看见丈夫被害,跳下窗口,这是事实。不过是发生在十年前。接着我们遇到邵梅跳下来,是在十年后。作者只不过略去了期间的十年没有讲,造成了我们的错觉,形成所谓密室。这整个儿就是所谓的叙述性诡计。”

“叙述性诡计?就是那个男变女,女变男,人变猴子,狗变人的狗屁垃圾玩意①?”

“也有人这样评价过。不过,整个案件最关键的一点我还没说:如果是案发当晚,她跳下来之前,绝对会先看四周,肯定会发现我们,然后向我们求救,而不是像十年后的今晚那样,跳下来后,才砸到我们!”乌鸦嘴总算结束了他的陈词。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他问我。

“我们为什么不在十年前,路过这个窗口……”我看着那个哭泣的女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注释:

①此处点出了n篇叙述性诡计小说的谜底所在。为了保证大家的阅读兴趣,我就不详细注明小说的名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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