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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说过,珂赛特没有害怕。

  那个人和她谈话。他说话的声音是庄重的,几乎是低沉的。

  “我的孩子,你提的这东西对你来说是太重了。”

  珂赛特抬起头,回答说:

  “是呀,先生。”

  “给我,”那人接着说;“我来替你拿。”

  珂赛特丢了那水桶。那人便陪着她一道走。

  “确是很重。”他咬紧了牙说。

  随后,他又说:

  “孩子,你几岁了?”

  “八岁,先生。”

  “你是从远地方这样走来的吗?”

  “从树林里泉水边来的。”

  “你要去的地方还远吗?”

  “从此地去,总得足足一刻钟。”

  那人停了一会不曾开口,继又突然问道:

  “难道你没有妈妈吗?”

  “我不知道。”那孩子回答。

  那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又补充一句:

  “我想我没有妈。别人都有。我呢,我没有。”

  静了一阵,她又说:

  “我想我从来不曾有过妈。”

  那人停下来,放下水桶,弯着腰,把他的两只手放在那孩子的肩上,想在黑暗中看清她的脸。

  来自天空的一点暗淡的微光隐隐照出了珂赛特的瘦削的面貌。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说。

  “珂赛特。”

  那人好象触了电似的。他又仔细看了一阵,之后,他从珂赛特的肩上缩回了他的手,提起水桶,又走起来。

  过了一阵,他问道:

  “孩子,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住在孟费郿,您知道那地方吗?”

  “我们现在是去那地方吗?”

  “是的,先生。”

  他又沉默了一下,继又问道:

  “是谁要你这时到树林里来提水的?”

  “是德纳第太太。”

  那人想让自己说话的声音显得镇静,可是他的声音抖得出奇,他说:

  “她是干什么的,你那德纳弟太太?”

  “她是我的东家,”那孩子说,“她是开客店的。”

  “客店吗?”那人说,“好的,我今晚就在那里过夜。你领我去。”

  “我们正是去那里。”孩子说。

  那人走得相当快。珂赛特也不难跟上他。她已不再感到累了。她不时抬起眼睛望着那个人,显出一种无可言喻的宁静和信赖的神情。从来不曾有人教她敬仰上帝和祈祷。可是她感到她心里有样东西,好象是飞向天空的希望和欢乐。

  这样过了几分钟,那人又说:

  “难道德纳第太太家里没有女用人吗?”

  “没有,先生。”

  “就你一个吗?”

  “是的,先生。”

  谈话又停顿了。珂赛特提高了嗓子说:

  “应当说,还有两个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

  “潘妮和兹玛。”

  孩子在回答中就那样简化了德纳第大娘心爱的那两个浪漫的名字。

  “潘妮和兹玛是什么?”

  “是德纳第太太的小姐,就是说,她的女儿。”

  “她们两个又干些什么事呢?”

  “噢!”那孩子说,“她们有挺漂亮的娃娃,有各色各样装了金的东西,花样多极了。她们做游戏,她们玩。”

  “整天玩吗?”

  “是的,先生。”

  “你呢?”

  “我,我工作。”

  “整天工作吗?”

  那孩子抬起一双大眼睛,一滴眼泪几乎掉下来,不过在黑暗中没有人看见,她细声回答:

  “是的,先生。”

  她静了一阵,又接着说:

  “有时候,我做完了事,人家准许的话我也玩。”

  “你怎样玩呢?”

  “有什么玩什么。只要别人不来管我。但是我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潘妮和兹玛都不许我玩她们的娃娃。我只有一把小铅刀,这么长。”

  那孩子伸出她的小指头来比。

  “那种刀切不动吧?”

  “切得动,先生,”孩子说,“切得动生菜和苍蝇脑袋。”

  他们已到了村子里,珂赛特领着那陌生人在街上走。他们走过面包铺,可是珂赛特没有想到她应当买个面包带回去。那人没有再问她什么话,只是面带愁容,一声也不响。他们走过了礼拜堂,那人见了那些露天的铺面,便问珂赛特说:

  “今天这儿赶集吗?”

  “不是的,先生,是过圣诞节。”

  他们快到那客店的时候,珂赛特轻轻地推着他的胳膊。

  “先生?”

  “什么事,我的孩子?”

  “我们马上到家了。”

  “到家又怎么样呢?”

  “您现在让我来提水桶吧。”

  “为什么?”

  “因为,要是太太看见别人替我提水,她会打我的。”

  那人把水桶交还给她。不大一会,他们已到了那客店的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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